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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他的对手只剩下两个!
最最狡猾,也最最危险的两个。
这间屋子很大,屋顶很高,但是地上却堆迭了许多杂物,像是间废弃的仓库,空气中隐隐有木屑味弥漫。
因为身旁肯定堆满了东西,只要稍微不小心撞到发出声响,就足以引来致命的猛烈攻击。
所以,他只能与剩下的两个人比耐性。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汗水不住从额头挂下,很难受,但他却不能抬袖去擦拭。
涂欢乐已经开始心焦,但他相信另外两个人也不会比他好多少。再这样下去,崩溃的不光是精神,还有肉体,在绝望无涯、危机四伏的黑暗中站立整整一天,绝不是件轻松的事。
所以,他相信决战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
凝起全部精神,涂欢乐的感官彷佛要比清晨刚进来时更加警觉,敏锐的捕捉着空气里的每一丝波动,这样或许会耗费掉更多的精力与体力,但是他必须找出敌人位置予以歼灭,不能再拖了。
果然,他注意到地面上发出了“沙”的一声,是极轻微、极短促的摩擦声,像是鞋尖触到了木屑,他猛的如箭般一跃而起,双掌凝聚所有的内力向前拍去。
凭着整整一天对峙下来的“经验”知晓谁发声,谁就死,所以他能够涸葡定的判断,剩下的第三人必定会与他同时出手!
果然,在他挥掌拍下的同时,对侧亦有一道劲风划过黑暗,凌厉下击。
涂欢乐的身形已经高高跃起,在掌风将要压下时,忽然撤掌回收,悄声无息、轻巧绝伦的跃离原先方位,远远落地。
只听闻,前方响起一道刺耳的兵器交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朵因金属交擦而亮起的小小火花。
极短暂也极徽弱,但是他已经借着这朵火花飞快的看清交手中的两个人。
刀风狂猛、剑势凌厉。
他没有等太久,短短一刻,前方便传来一声短而急促的惨呼声。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敌手。
惨呼之后,屋子里又恢复寂静。那剩下的一人隐去了声息,用最快的速度藏匿起来。
黑暗中,涂欢乐无声的笑笑,忽然双掌一推,一股狂猛掌风席卷而出,将前方所有堆迭的杂物全都击散开来,屋子里顿时凌乱一片,腾起的细碎木屑充斥整个空间。
然后,他似乎发觉了什么,身形跃起,毫不迟疑的向前方某一点扑去。
原来他发觉的,是一声压抑到无法再压抑的喷嚏。
满屋木屑扬起的时候,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可是对方显然措手不及无法瞬间闭气。
所以在黑暗中,他又顺利的抓住了一次机会。
分辨着锋利兵器划过空中的锐风,他以这辈子最最轻捷也最最迅速的身法来应对,一伺到空隙便挥掌击去。
刀掌相对,再也没有任何投机取巧,靠的是真正的内力与招式。
他必须赢,必须活下来!
这样,他才能实现对怜黛的承诺
紧紧咬牙,他忍受着随时可能中刀毙命的压力,也忍受着内力迅速冲出双掌的气血翻腾。
终于,在他感觉快要不支的那一刻,他的掌风结结实实扫到对方身躯,手掌因此稍稍一滞,身形也随之缓了缓,于是肩上传来一阵火辣又剧烈的痛楚。
他忍着那股痛楚,唇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他知道肩上中刀不一定会死,可对方胸前中了他方才那阴狠又刚烈的一掌,却必死无疑。
他,赢了。
涂欢乐长长吁了口气,正要转身走出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屋子,身侧突然再度袭来一道厉风!
来势又劲又急,容不得他作出任何反应,那厉风已经逼近他腰侧,冰冷又尖利的刺入他腰腹,他只来得及凝聚最后一丝真力挥出掌,便重重的倒下。
他一点也没有想到,之前那个使剑人居然没死透。
黑暗中,涂欢乐伤口血流如注,湿透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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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错盟十里外的小镇上。
怜黛正静静坐在一辆华贵的马车上,她的对面,坐着小柔。
怜饔冖着小柔久久不动,因为她被点了穴道。
纳兰府那群护院从客栈里抓走她。而内应居然是小柔!
看了半天,怜黛忽然笑道:“小柔,我从没想到过,原来你这样厉害。”
小柔老早就做了要带她回家的打算,才会硬要留在她身边。而她,居然傻傻的一点也没看出来!
“小姐不要生气,小柔也是为了小姐好。明明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以跟那些江湖中人混在一起?这样不但会让义父、义母担心,就连小柔也看不下去了。”小柔轻声解释,脸上出现尴尬与愧疚的神色。
怜黛眨眨眼,又道:“小柔,你更厉害的,便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居然成了我的好姐妹。”
她只离家三个月,小柔便从一个小小的丫头变成纳兰府的二小姐!真令人意想不到。
小柔垂下头,低声道:“小姐,你扔下义父、义母出走那么久,可知两位老人家是如何担心如何焦急?既然小姐不能承欢膝下,那小柔自然要尽一尽心力,在一旁安慰劝解了。”
“嗯,我不会怪你。自小你就比旁人聪明伶俐得多,性子也比我温柔和善,有你在爹娘身边照顾,我只会放心,不会恼怒。”怜黛点点头,之前的吃惊已经过去,似乎也接受了小柔现在的身分,完全能体谅爹娘思女心切下所做的移情举动。
“这样,就多谢小姐了。”小柔松了一大口气,感激的看着怜黛笑了笑。她自小只是个丫头,能得到纳兰府老爷夫人的看重并收为义女,在心底自然是十分欣喜。可是对着正牌看着怜黛小姐,却不免有些气虚。
靶受着马车不断前行中的颠簸震荡,怜黛轻轻叹了口气,道:“小柔,并不是每个人都愿做千金小姐的,你可知我想要的是什么?”
小柔微微一怔“小姐,做千金小姐不就是每个女子最大的企盼吗?”
“不。”怜黛摇摇头,轻声道:“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游遍山河,当千金小姐固然尊贵无比,可是却失去自由,日日坐在窗前看花落花开,与那笼中鸟儿又有何不同?”
幽幽道来,她的语调中满是惆怅与感叹。
与涂欢乐相伴浪迹江湖三个月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十七年来的千金生涯不过是虚度而已。
“小姐”看着怜黛,小柔皱起眉,满眼都是不解。
这世上竟有人不想当千金小姐,而选择过奔波疲累的生活?她完全不能理解,也不予苟同。
怜黛笑了笑,道:“小柔,既然你现在已经是纳兰家的女儿,那以后爹爹、娘亲就要靠你多多照顾了。”
她的这句话说得有些怪,像是嘱托一般。
小柔一怔,迷惑的看向她。
怜黛只是笑笑,却不再多言。
她不认为纳兰家的这辆马车能把她带回去,她相信只要涂欢乐一回到客栈,必定会马上过来寻她。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
忽然,快速行驶中的马车猛然震动了一下,紧急停滞了下来。
小柔脸色一变,马上侧身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端坐在车厢里的怜黛却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她猜得不错,应是涂欢乐拦住了马车。
可惜,她猜错了。
马车外,挡住一众护卫的不是欢乐,而是色魔教少主濯紫!
他俐落下马,一脸阴沉的打退几名护卫后少主向车厢逼近。
掀起了车帘,怜黛与他对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眼底也流露出一丝惊惶。
为什么来的会是濯紫,而不是涂欢乐?
“不要为难他们。”盯着他,她竭力抑制着心底的慌张。
哼了一声,濯紫并不答话,只是上前一把将她从马车里拽出。在小柔的惊呼声中,她被抛上了马,濯紫随后跨坐在她身后。
“小姐!”小柔忙不迭的从车厢里冲出来,惊声叫嚷。
“放心吧,我没事的。”勉强对着小柔笑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濯紫已经勒转马头飞快往前奔出。
小柔与众护卫的叫嚷声一下子就被抛到了马后,远远消失。
轻咬着唇,怜黛坐在濯紫身前一言不发,竭力思考。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让这个小色魔捉住?
涂欢乐呢?
克制不住,心底最担忧的事浮上脑海
“涂欢乐怎样了?”迎着疾风开口,怜黛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在她身后,濯紫阴阴回道:“你说呢?”
“他没有死,对不对?”强抑下心底忧惧,她试探的问。
猛的一勒缰绳,濯紫忽然停止了策马狂奔。
他停下的地方是一片原野,四衷普旷无人,惟有晚风吹拂。
怜黛心底一惊,不知他为何要停在这种地方。
慢慢俯下身,濯紫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邪邪道:“为什么断定他没死?如果他没死,你现在又怎会落在我手里?”
怜黛只觉鸡皮疙瘩一个个冒起,心下厌恶却偏偏无法躲闪,只得忍耐着道:“如果涂欢乐真的死了,你绝不会容我好端端坐在马背上吧?况且,你现在走的这条路,不是回小镇的路吗?”
“那又怎样?”濯紫轻哼一声,直了直身离她远了一点。
怜黛微微吁口气,平静的说:“根据这几点,我便可以断定,涂欢乐一定已经拿到无煞令!而且,你正是因为无煞令而来找我的!”
这几句话,她说得坚定无比。
惟有无煞令可以号令黑道各派,她相信自己的推测不会错,更坚信他绝不会丢下她孤单一个人!
怜黛垂下头看着身侧,发现握住缰绳的手掌越握越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跳了出来。
“臭丫头!你就这么相信他?”咬牙切齿的咒骂声在身后响起,濯紫猛的一扯缰绳,重新疾驰而去。
怜黛缓缓闭上眼,开始衷心祈祷。
她,是不是快要可以见到涂欢乐了?
一路疾驰,濯紫果然带着她回到了小镇中他们原本住的那家客栈。
一把将她拉下马,顺便拍开她的穴道,濯紫一言不发,粗鲁的拖着她走向徐欢乐原本居住的客房,踹开门就把怜黛狠狠推了进去,自顾自冲着屋内冷声道:“人找回来了,从此两不相欠!”说完转身便走。
站在房门口,一路奔波而有些晕眩的怜黛一时之间回不了神,待稍稍平复心跳,只见那床榻上躺着的,不正是涂欢乐吗?
而且,是微睁着眼的、活生生的涂欢乐!
“涂欢乐,你真的没死!”不知道究竟想哭还是想笑,她心底一阵激动,猛然向平躺在床上的涂欢乐扑去。
“小心啊!”站在床尾的无痕飞快的拦住了她。
床上,涂欢乐本已苍白的脸被吓得更白。
天哪!这个笨蛋是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啊?
他挨了两刀,又流了那么多血,真给她这么用力一扑,不挂掉才怪!
“做什么?”怜黛泪眼迷蒙,对着阻拦她的无痕疑问。
“笨蛋,没看到我受伤了吗?”躺在床上的涂欢乐微弱出声,因牵动伤口痛得整张脸皱了起来。
“你受伤了?重不重?快让我看看!”总算明白,怜黛努力镇静下来,颤巍巍的走到他床前。
“看什么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边忍痛,一边喘着气。
“你真是吓死我了!”轻轻掀起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怜饔谫时脸色煞白,忍不住哭出声来。
涂欢乐上半身几乎都被白色的布条绑住,布条间隙中还隐隐的透出血来。
无痕皱皱眉,看着房里一片愁云惨雾,忽然感觉非常受不了,忍不住上前拉拉怜黛的衣袖,道:“不用哭了,师兄死不了的,眼泪掉再多也是浪费。”
涂欢乐听了马上为之气结,却偏偏没力气反驳。
什么叫浪费啊?师妹真是无情!
“无痕,他的情况如何?”坐在床边,她边抹眼泪边抬起头问无痕。
“师兄身上有两道很深的伤口,大夫说能活下来是他命大。”无痕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回答。肩上一刀,腹上一剑,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也足以令他十天半个月爬不起来。
“那我被家里的人带走后,怎么会是刚才那个小色魔来找我?”怜黛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原本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濯紫怎会好心的把她送回来?
“因为师兄抢到了无煞令,也因为师兄在第二轮与他交手的时候饶了他一命。”在涂欢乐昏迷期间,她拿着刚到手的权杖要命人去寻找怜黛,濯紫见状便自告奋勇,或许是想还涂欢乐人情吧。
“无痕,谢谢你。”怜黛看着她,衷心一笑。
受了重伤的涂欢乐是不可能有力气去找她的,还好细心且镇定的无痕代他行使权力。
把目光转回涂欢乐,怜黛渐渐止住泪也差不多收起,清亮的双眸与他对视,只觉说不出的温暖与安定。
她对他的信任坚定不移,而他对她的深情则让他撑过了最危险、最黑暗的时期。
渡过重重困难,这一生一世,还有什么事会令他与她惧怕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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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临州城福全街
一脸笑意的怜黛与伤愈后的欢乐携手走在大街上。回瘦竹门将无煞令交予师父,师父大喜之下给他绝对的自由,决定让他下山,随他高兴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也因此他现在得以悠哉过日子。
“喂,等一下到了纳兰府,你见了我爹爹、娘亲可不要害怕啊!”她语中满是促狭,像是等着看笑话。
“怕?我要娶的是你又不是他们,怕什么!”涂欢乐浓眉一挑,语气甚是强硬。
“真的吗?那为什么前几天无痕告诉我,你拉肚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呢?”怜黛转头,笑嘻嘻的看他。
“哪有,她胡说!”他马上否认得彻彻底底,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暗自咒骂,吃里扒外的臭师妹,居然把他的老底都翻了出来!
一紧张就拉肚子,是他小时候刚进瘦竹门时有过的“习惯”没想到前几天怜黛要他上纳兰府提亲,老毛病居然又犯了!
正好走过街边,看见一个骯脏又瘦弱的小乞丐,涂欢乐的脚步忽然一停。
好熟悉的场景呵!一样的福全街,一样的小叫化
“喂,小叫化子有什么好看的啊?”怜黛皱皱眉,再皱皱鼻子。
“怎么,嫌叫化子脏啊?”他马上转头瞪她一眼,有些不大高兴。
“哪有!”怜黛低头瞧瞧小叫化,再瞧瞧自己的鞋尖,忽然咯咯一笑,对徐欢乐道:“喂,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一次偷偷溜出府玩,曾经在这里遇到过一个小叫化子。他在路上讨饭,居然一把抓住了我的鞋子呢!”
他微微一怔,看着她问:“然后呢?”
“然后?”她灵活的眼珠转了转,她道:“然后我见他很可怜,就拿了包子给他吃啦!”
“真的吗?”涂欢乐忽然变得有些紧张,目不转睛的凝视她。
“当然是真的!”怜黛忍住笑,很郑重的确定。
他盯着她,神情渐渐变得很复杂,似乎混合了感激、震动与狂热。原来,她就是那个给他包子的仙女。
“怜黛,我一定会爱你一生一世!”涂欢乐猛的侧身一把抱住怜黛,当着街上无数行人高声大叫。
路上行人纷纷转过头去,面露笑意的看着他们。
好一对漂亮的年轻人,好一对相配的有情人呢!
就好像浮云与幽草,山风与清泉。
伏在涂欢乐怀里,怜黛偷偷的、轻轻的笑。
掺了她早就向无痕打听了他从前的事,没想到他竟是当年那个吃过她泻葯包子的小叫化呢!
还好,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记恨她。
呵呵,看起来这一辈子他是要被她吃得死死了!
不管是小时候、现在,还是将来。
巧手纤纤,十指戏浪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