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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剑仙脱下青翠的道袍,就穿着白色的内衬,飘到盛放着紫檀木匣,当众将绣着北斗七星的紫袍拿起穿上:“多谢各位师叔师伯赏脸,今日这紫袍,玉真收下了。不过这莲花冠,就受不起了,我师父身体依旧硬朗,撑个三五十年不是问题,有他在,青城无虞。”
“成何体统。”吕素真语气听出一丝怒其不争之意,“凡松怎么样了?人找到的就是好的。”
几位紫袍长老默不作声。
刚一说完,李凡松便幽幽醒来。看着近在咫尺要为自己渡气的余理,伸出了空着的手推了余理一把。
“师父,师兄他醒过来了。”余理轻声道。
天师府下众人交头接耳,吕素真老真人养气功夫极好:“既然人醒过来了,那便是万幸的,玉真,你既然受了紫薇北斗道袍,那就先代青城长老,青城七位长老,是以北斗之数,今日应将清霄剑传你。。。”
“我的春水还用得顺手。”赵御贞道。
“况且,掌教师尊,我志不在此间朱紫。”老赵剑仙破天荒的脚踏实地,用上了敬辞。
“罢了罢了。”青城掌教摆了摆衣袖,“你且去吧。记得今日起,你便是青城山的紫薇长老了。”
“是,青城有难,在所不辞。”紫袍玉带的年轻道长执春水行剑礼。
“小余理,扶起小凡松,回咱们虫二居了。”赵御贞轻叹一声道。
余理刚给师兄呼吸完,又要给他做苦力,内心颇有微词,不过天师府情况不妙,他只好按照师父说的去做,扶起李凡松,
师徒三人,默默回到二虫居。
客厅之内。
“这就是鹤翔谷内吸引你的东西?”赵御贞握着李凡松从谷内捡出来的剑问道。
“是的,师父对不起,我。。。”李凡松低头小声道。
剑长三尺六寸五分,通体黑白,隐隐有蓝色莲花印记其中。剑格为莲花状,上三寸阳篆了“青萍”二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用手轻弹,竟然显铿锵之声,并且老赵剑仙竟然抹不去这阳篆的字。
“天予之,你取之,何错之有?”
“你好好的授冠仪式,被我弄砸了。”李凡松道。
“砸了就砸了,本来我就不想去。你以为得了清霄剑真的好啊?朝廷派人你要见,江湖来访你也要见,案牍之劳耳。”赵御贞道,“到时候师父就有得忙了,哪里还有时间种田看地。现在我那掌教师父身子骨还硬得很,这些事情他也做得好,师父我就不必去跟他抢啦。”
“师父原本还可以得清霄剑的。”李凡松小声道。
“小凡松啊,那柄剑,很重的,师父我还没做好准备去拿起来。”
“很重吗?有多重?”李凡松天真地问道。
老赵剑仙想了想,认真的说:“有整座青城山那么重。”
“师父,我这把剑它有古怪。”李凡松道,“我在翔鹤峰上搬运的时候它便在鹤翔谷的鹤瘴之内隐约诱我,当我深入谷内,发现它直插在谷中,而握入手之后,心底陡然生出一股亘古森然之感,仿佛面对的是一朵太古参天的巨莲,花冠遮天蔽日,一片花瓣就有咱们照晴峰那么大,而我就是这天地间莲花下微渺的一浮萍。”
老赵剑仙将青萍剑还给李凡松:“此剑跟你有缘,你就带着吧。”
李凡松一洗虚弱之色,欣喜道:“还请师父给剑赐名。”
赵御贞笑到:“你这臭小子,不好好学习,不认识字就直说不认识,何必假借赐名而问剑名,剑本有名,莲花状的剑格之上用篆文阳刻青萍二字。”
“原来叫青萍剑。”李凡松挥舞了两下,感觉这把剑也就那样,并无出彩之处。
老赵剑仙皱眉:“去外边皮,别把房间里的东西弄坏了。”
李凡松带着青萍剑兴高采烈地出去了,完全没有刚从鹤瘴中脱身出来的样子。
余理默不作声,正要转过身,跟着李凡松一起离开。
“小余理,你心里也有些羡慕的,是吧。”老赵剑仙飘过来,摸了摸余理的脑袋。
“没有。”余理转过身来,固执的农村娃不情愿把自己的心事被人说破,即使是自己师父。
“抱歉啊,大概是被师父的释厄体影响了。”赵御贞看着这已经长高到自己胸膛的小男孩,心里暗叹一声,“李凡松也是有半个主角的命,可以抵消些许影响。余理可真是土生土长的原着民。”
老赵剑仙叹了一口气:“小余理,人的运气都是平衡的,在跟师父的这段时间你把坏运气都提前用完了,以后就都碰到好运气啦。”
为了安慰弟子,老赵剑仙不得不唯心了一次。
“以后?师父这是要赶我走吗?”余理问。
老赵剑仙一愣,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徒弟竟然如此心细如发:“当然不是。小余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一块独一无二的璞玉,性格足够刚,意味着认死理,在信仰确定之后便会坚定。璞玉,意味着未曾经过世界的修饰,应该说是幸好让我先碰到你,我还有时间把薪火传下,等待燎原。”
余理眼睛明亮了起来。
老赵剑仙又道:“小余理。你觉得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师父你说过,物质决定意识。”余理道,“鬼的形象不过是人在物质世界中看到的东西再通过主观加工的,所有鬼的形象都可以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原型。”
“没错。”老赵剑仙舒坦地笑了,“师父物质上也许给你的不多,只好把我所知道的真理告诉你了,当然小凡松也会跟着学,但届时你能达到的高度会跟他不一样。”
“弟子受教。”余理作揖。
“还有,真理是有前提有条件的。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老赵剑仙又道,“但你知道真理最大的前提是什么吗?”
“弟子愚钝,不知。”
“真理最大的前提是,它只存在于剑锋之上。”老赵剑仙道,“小余理,要跟别人讲道理,就要先把剑锋给磨出来,我的大先生讲过,需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才能让别人跟你心平气和的讲理,才能心平气和地讲好道理。”
余理听到“大先生”却未曾多想,深表认同。
“所以,别忘了把剑练好。”赵御贞道,“以后有机会,总能碰上跟你有缘的剑。”
“是师父,弟子告退。”余理离开会客厅。
“老赵剑仙也有烦恼的时候啊。”识海中,赵玉真善意嘲讽道。
“烦死了。”老赵剑仙双手抓头,“恨海棠无香,恨鲥鱼多刺,恨武侯折寿,恨龙女失璧,恨雪月。。”
“雪月如何?”小赵剑仙赶忙追问。
“忘了。”老赵剑仙耍赖道,“现在又新增一恨,怕待理不公。”
窗外,凡松弹剑而咏,余理挥汗向阳。
嘉陵江上,箫声索索,如怨如诉。而一骑独步缓行。
一骑一舟,一前一后,舟在前顺流缓行,马在后随舟荡步,时不时还啃两口路上的青草,舟是带有乌篷的,头尾狭长仅仅可供三人并肩而立,乌篷内兴许是船家的水上火灶,桌椅盆瓢等生活之物。在扁舟离岸将近之时,马上的人看见船尾的艄公正在欸乃曳桨。
马通体乌黑,但在四肢蹄口处一圈雪白,马背上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穿华服锦绣,一看就知道富贵非凡。怪异的就是,这英俊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剑,背上还背着半扇门般大小的剑匣。
“船家,你这奏的可是《锦瑟》?”马背上的男子对着艄公问道。
箫声匿迹,像是突然被打断了演奏的兴趣。
“不晓得啊,是船头的姑娘。”艄公摆了摆手。
马上男子一夹马腹,顷刻便追到了船头,只见船头,一身藕粉色薄纱衣衫,头戴遮阳斗笠面纱的姑娘,横箫于腿上端坐。
男子抱拳:“在下无双城宋燕回,与众师兄弟游历至此,忽而被姑娘一曲《锦瑟》引来此,不小心与众师兄弟走散。”
“无双城啊。”声音婉转,女子右手握住箫尾,轻砸左手手心,“公子哥出游,成群伺候左右,连座驾都是四蹄踏雪的宝马乌骓。顺江而入蜀不奏锦瑟,莫非奏楚歌?”
艄公识趣,逐步减速。黑马有灵,缓步跟着齐头并进。
宋燕回爽朗一笑,并不在意这种嘲讽:“姑娘的《锦瑟》在第二小节的时候应该以宫调起,变徵收。姑娘却以变宫起,徵收。略有瑕疵,但无伤大雅。”
“不错不错,在我跟前玩了一出曲有误周郎顾。搭讪手法确实比《相见欢》里那甄生的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高明。”船头女子看来熟读一些闺房话本,“我偏喜燕乐,不爱清乐罢了。”
“《相见欢》?”宋燕回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我非周郎,姑娘也非那位吸引周郎频顾时时误拂弦的侍女。”
“哪里哪里,你们这些公子哥都胸怀天下,读的是子经典史,怎会看上一些才子佳人。”女子牙尖嘴利。
“不知可否有幸,与姑娘同舟共赏一江美景?”宋燕回开始厚起脸皮来。
“没有。”女子道,“你最好不要惹我,我最近跟人赌博,赌输了,火气大的很。”
“江湖路远,姑娘孤身一人,怕遇上些许不测,那宋某就却之不恭这护花一职了。还是说藏头露尾的见不得人?”宋燕回爽声一笑,一拍马鞍而起飞掠向那叶扁舟。
女子急了,旋即起身,右手握箫,伸出莹莹左掌,对着腾空而来的鎏金抓地虎足底就是一掌。
宋燕回脚底借一个掌力,漂亮的燕返身,不过背上剑匣与腰间的剑撞击成声破坏了这份美感。
空翻掠过女子头顶,伸手一摘面纱斗笠,轻轻落在了乌篷之上。
掌力深厚,反作用力把船头都震得偏离了航线,艄公在船尾努力稳住:“客官,客官,小老儿就那么一艘谋生的伙计,万不可。。”
一大把年纪了的艄公看到面纱之下的容颜,叹道:“这个女娃好生俊俏。”
“姑娘天人容貌,为何不肯示人?”宋燕回在乌篷上问道。
“这位宋郎君,小心,轻点,别踩坏了。”艄公在船尾破坏了气氛。
宋燕回无奈,摸出一片金叶子,钉在艄公面前木板上:“你这船我买了,不用找,之后你只需要负责摇橹便可,不需要出声。”
艄公拔出面前的金叶子,有三指宽,叶尖没有钉钝的迹象,疑惑地咬了一口看到清晰的牙印后揣进怀里,兴高采烈地认可了宋燕回的方案。金质软,宋燕回内功把握得妥当,竟让金叶子钉入船板而不伤。
宋燕回在乌篷上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船头,与女子面对面,递出手中的带纱斗笠:“姑娘哪里人?”
“雪月城,尹落霞。”尹落霞一把夺过自己的东西,“强上人船,你马都不要了?”
“我的马儿有灵,总能找到我的。”面对尹落霞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只好如此作答。
“原来是雪月城的落霞仙子啊。”宋燕回手搭在胸前的卡扣,“吧嗒”一声解下了剑匣,刚把剑匣触到船板,船头有微微下沉之感,艄公在船尾也有了一种被翘起来的感觉。
宋燕回立马将剑匣背回背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无双剑匣,居然如此沉重,你一直运功抵消。怕是功力深厚吧。”尹落霞笑道,日渐西沉,天边的晚霞明媚也不过如此。
宋燕回不禁看得愣了一下神,回过神来道:“没有没有,之前有马儿帮着驼,没必要运功。”
“你那算得上神驹了。”尹落霞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眼前爽朗的男子。
“无双城别的不敢说,这要是花心思去弄的,那肯定是要天下无双。”宋燕回大言不惭道。
“我看你无双城,插标卖首,冢中枯骨耳。迟早被我们雪月城取而代之。”
“雪月城什么边陲镇啊?有芝麻粒大吗?”宋燕回反讥道。
“欲使其灭亡,先使其膨胀。你们无双城太膨胀了。”
一声声曳桨的欸乃声中,老艄公笑着看船头的一对天作在互喷垃圾话。
顺江而下,取道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