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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然趁着樱桃去准备晚膳的时候多睡了一觉,被喊醒用膳吃药的时候有些昏昏沉沉,眼皮莫名沉重到几乎睁不开。感觉到扶着自己半坐起来的是一双十分有力的手臂,沈蔚然后知后觉刚刚喊她醒一醒的声音既不是樱桃的也不是荔枝的。
脑子里的混沌似乎因为这个发现而散去些,沈蔚然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向一旁的人,熟悉的眉眼间多了少见的凝重和担忧。沈蔚然没有别开脸,却垂了眼,低低的喊一声,“皇上,”全然没有看见箫晟眼中闪过的失落。
箫晟觉得嗓子眼被什么哽着,想开口却无从开口。沈蔚然的样子分明是在说着她的介意,介意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包括他对她的误会,却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不能做到对他的漠视,否则,大约是并不想见他。
艰难的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箫晟觉得自己从未感觉过这样的苦涩,此时心口的疼远远比以为沈蔚然背叛他时要厉害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她,到底得吃饭喝药……箫晟又张了张嘴,终于是将话说出了口,语气十分柔和,温声哄着沈蔚然,“趁着粥和汤药还热着,用了可好?”
箫晟紧张的看着她,沈蔚然轻点了下头,他便顿时扬了嘴角。盛了一小勺素粥,箫晟吹了吹才递到沈蔚然的嘴边,看着她张口将瓷勺内的素粥都吃了下去,满心欢喜,再盛了一勺递过去。
慢慢的,一小碗便也这么吃完了。箫晟看着手中已经空了碗,颇为满足,却依然柔声问了沈蔚然一句,“饱了吗?”沈蔚然没有回答,和先前一样点了下头,箫晟才将瓷碗放下,又问道,“趁热把药喝了,好吗?”
好一会儿才等到沈蔚然点头,箫晟不躁不恼,将小榻上的药碗端起来,自己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沈蔚然的嘴边喂她将一碗药都喝下。漱完口,箫晟便又扶着沈蔚然躺下,替她盖好锦被,还没忘掖了掖被角。
沈蔚然不说话,箫晟心里觉得不好受,可是她并没有完全不理他,他便又觉得欢喜。箫晟微抿了嘴,伸手探了探沈蔚然的额头,有些烫,眉头立刻蹙起。
“立刻去找御医过来。”吩咐完荔枝这事情,箫晟才再次看向沈蔚然,“额头有些发烫,先忍一忍别睡,等御医看过是怎么回事再继续歇着。”沈蔚然闭着眼,可一样点了头,回应了箫晟的话。
御医还未到的时候,高福全进来了,躬身垂眼低声对坐在床榻旁的箫晟恭敬说道,“皇上,晚膳准备好了,热水也准备好了,皇上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再等等。”箫晟看着没有睁眼的沈蔚然,冲高福全摆了摆手示意他暂且下去。高福全并没有走,反而是说道,“皇上除了早膳外什么东西都还进过,连水也是,身上的伤口到现在都未上药包扎,请皇上至少先让御医将伤口包扎好。”
箫晟低头瞧一眼自己身上的脏污,到底还是起了身,说,“先沐浴吧。”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沈蔚然,她没有睁眼看他,箫晟心中叹气,又觉得果然是她会做出的反应。
荔枝被遣走去请御医,这屋子里这个时候只剩下樱桃和沈蔚然。沈蔚然这个时候才睁了眼,看向樱桃,樱桃立刻走上前,喊了一声“娘娘”。
“我睡着的时候,皇上说过什么时候回宫吗?”
樱桃摇了摇头,“不曾。”到底是担心自己的娘娘这样对皇上办理不理的,会不会将皇上惹怒了,毕竟皇上现在这般已经算是十分温柔难得……即便知道自己这样是多嘴了,樱桃没忍住和沈蔚然说,“娘娘真的埋怨皇上吗?”
“虽然娘娘受了这样重的伤,奴婢觉得十分心疼,可是,要是娘娘这样的态度惹怒了皇上,要怎么办才好……。”樱桃越说声音越低,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咬紧下唇。
沈蔚然长吁一口气,却喉头咳嗽起来,平复了喘意,外边荔枝已在禀报说将御医请来了,要说给樱桃的话便咽回去,只不过说了一句,“快去请御医进来罢。”
箫晟将自己身上的脏污都洗去,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由着御医包扎好伤口,顺便自己用了点儿东西,问过沈蔚然先下的情况后,这才往沈蔚然那儿去。
进了房间,将宫人都遣下去,箫晟放慢步子走到床榻边,见沈蔚然睡着了,心里觉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愈觉得失落。到现在和沈蔚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上,箫晟没敢叹气,再次在床榻旁坐了下来,看着沈蔚然的素净面容。
原本以为睡着的人却乍然睁开了眼睛,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并不躲闪的直直看着他。箫晟心中似有什么被这眼神触动,他有些激动,却又怕沈蔚然会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承受的话来,终究是觉得愿意和他说话总比不搭理他要好太多。
“怎么没睡?”箫晟也盯着沈蔚然,强抑心里的情绪,问她。
沈蔚然嘴角带了点笑意,回他,“本来是睡了,可是没有睡着就还醒着。”语气不好不坏,不咸不淡。
箫晟不意沈蔚然对他的态度突然就变好了,顿了顿才说道,“那便继续睡,朕在这儿守着。”听得沈蔚然应他一声,然后便真的又闭了眼继续睡,箫晟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句话。
“皇上为什么突然对臣妾这么好?”
沈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箫晟乍惊乍喜,这么样的问题,是想要和他谈一谈么?沈蔚然没有睁眼,箫晟无奈的笑了笑,收起了笑意才回她。
“朕对不起你,想弥补,想补偿,最最想得到沈蔚然的原谅。”仿佛认定了沈蔚然很清楚他的话,箫晟将认为多余的解释都省去了。
“皇上没有对不起臣妾。”沈蔚然说道,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箫晟,却转瞬便笑弯了眼,又说,“所以,她和我说,不原谅。”
箫晟看着沈蔚然一张一合的小嘴巴,绽放在脸上的笑容明媚如初,心里那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出现过的痒痒的感觉又出现了。箫晟趁着沈蔚然不注意,低头便攫住她的唇,舌尖迅速顶开她的牙关,闯入她的口中,感受着她的甘甜滋味……
嘴上说着不原谅,愿意和他说话、对着他笑,又哪里是不肯原谅的样子?
施夷光被送回宫里时是傍晚时分,得知消息的太后、皇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凤藻宫。施夷光半阖着眼躺在床榻上,手臂和脚皆因骨折而被夹板固定,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
叶佩兰见她伤得这么重,不觉得心疼可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关乎她受伤的缘由,一并有消息带回来了。皇上派了徐熹亲自带人护送施夷光回来,除了表示对皇贵妃关心在乎的姿态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给她传个消息。
施夷光自太后和叶佩兰来了后除了开始的请安问好之外,便半句话都没有。有太后在这里,便没有叶佩兰坐着的份,只能站在太后的身后侧。施夷光不说话,太后也不说话,叶佩兰干站着到底不耐烦陪她们这么玩,便不管太后,径自开了口安慰施夷光两句。
“伤筋动骨一百天,皇贵妃现在这个样子更该安心的呆在凤藻宫养伤,切勿多想多动,好好休养才是正经。”硬要说便是安慰,实则暗含了施夷光施夷光从此可以等同于禁足呆在凤藻宫,哪也去不了了的意思。
太后意外的没有在意叶佩兰的话中有话,只打发了她离开。“皇后宫务繁重,皇贵妃这儿有哀家照看着,皇后便不必杵在这里,去忙其他的事情吧。”
叶佩兰即便心知太后的异样,可呆在这里亦探究不到原委,就没有办法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若离开。是以叶佩兰只应下太后的话,行礼告退,很快离开了凤藻宫。
太后微微偏过脸,瞧了一眼叶佩兰离开的方向,又随即淡声吩咐女官宋漪澜和崔霓裳以及施夷光的两名大宫女退下,屋子里的其他宫人自不必说,全部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余下太后和施夷光两个人,施夷光终于睁眼看着太后,低声问她,“皇姑姑一开始就知道那熏香会引得马匹癫狂发疯么?”
太后伸手抚了抚施夷光的发顶,五指皆戴着金质钳红蓝宝石护甲,晃得人眼花,眸中闪烁着兴奋却阴狠的神色,凑近了施夷光,轻飘飘的质问,“若不是哀家想法子让你回来,你现在没准都没命了,知道么?”
施夷光因为太后的话错愕到大睁着一双美目,没准都没命回来,什么意思?这时候太后又伸手拍拍施夷光的额头,让她回神,叹气道,“不知道为什么哀家心里总觉得这事情成不了,真愁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