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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室内,只有电脑显示屏还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桌上两个白色的小音响里清晰温柔的女声正唱着一首日文的歌,那旋律却正是傍晚时廖咏咏所弹奏的那一首——天空之城。
程希远背靠着椅背伸展着四肢,充耳是悠扬轻柔的歌声:可惜他老人家一个日文字母也不认识,所以歌词自然也是听不懂。尽管听不到歌词的内容,但优美的旋律已足够他醉心,伴着不知其意的歌声,回想起那日灯光下咏咏的弹奏:纤长的手指,半垂的眼睑,浓密的睫毛,还有最后闪亮的眸子,让他心悸的笑容
蓦地,程希远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他在想什么?
他在念念不忘的女孩子是他的学生啊!拼命地抓了抓原本就已经潦乱的头发,他决定不再去想了;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这么头疼了。
伸出手用力地关上音响,歌声戛然而止。
如果人心也可以有一个开关,只需轻轻一揪便可以轻易开关,那么该有多么好呵!
“手机拿来!”下课以后,按照惯例廖小姐一定是留到最后一个。
慢吞吞踱到他面前却是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让正在收拾书本的程希远完全摸不着头脑“干什么?”
“问,问那么多干什么!”出人意料的是一向嘴利的公主也结巴了一下下“拿来就是啦!”
恭敬不如从命。程老师只好乖乖掏出电话递给她“喏。”
接过来电话,廖咏咏熟悉了一下操作,然后直接将电话的bluetooth无线数据传输打开,再翻开自己可爱的hellokitty的电话,准备把自己的铃声传输过去。
程希远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手一下下按来按去,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啊”铃声的文件刚刚传输到一半,电话的提示灯已经开始闪动——有电话进来了。
刹时间悦耳的铃声回荡在整个阶梯教室里,廖咏咏睁着一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盯着程希远,而尴尬的老师却红着脸,完全忘记了要接听电话的事情。
那铃声,却是咏咏最喜欢的天空之城的主题曲。
“哦,原本还想把这个铃声传给你呢,现在看来我倒是多此一举了!”咏咏的嘴里低低地埋怨着,但心里却充盈着一种意外之喜和感动。
“呃”程希远舌头又开始打结,昨天晚上一时手痒就把这歌录了下来设成铃声,想不到今天居然就被她逮个正着。
“呃什么!快接电话啦!”咏咏把电话扔到他手里“快啊!”催促着。
“喂,你好。”真是的,在看到来电的号码之后,程希远的额头开始沁出一丝丝的冷汗“大嫂”
“臭小子,这么半天才接电话,你在忙什么呢?”话筒里传来姚知春不悦的声音,居然敢让她等这么久?
“刚才没听到电话响。”只好临时扯个谎,程希远对着电话讪讪地笑,一边的咏咏立刻竖起耳朵明目张胆地偷听他的通话。
“上次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忍耐了几天的好奇心终于全面爆发。知春急冲冲地打电话来询问事情进展,可是当事人却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大嫂,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你的那个学生啊,你们怎么样了!”知春很不耐烦地提醒他“快告诉我!”
哪有怎么样!程希远无辜地看着电话,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正是他跟电话瞪眼睛的时候,又是一声熟悉的音乐响起——
同样的主题曲,却是咏咏的电话响了。
原来她的电话铃声就是天空之城啊,程希远把电话那边恐怖的大嫂抛到了脑后,怔怔地看着脸上微微泛起红色的廖咏咏。
“喂!”廖咏咏扭过头去,自己的电话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他那么瞪着她的模样说明已经注意到她电话的铃声了呢。哦,这个突然打来电话捣乱的家伙,最好有足够重要的理由,要不然他就死定了!
“咏咏,是我。”呃,不是他,是她——打来电话的人是徐亦然。
“什么事?”咏咏的口气不太好。
“东音的街舞社团来我们这里,要求‘友情对练’。”徐亦然的声音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只是诉说的内容却足够爆炸性的“宁宇不知道哪去了,打电话也找不到他。”
咏咏“啪”的一声,合上电话“老师,有人来砸我们的场子!”
“啊?”一头雾水的程希远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怎么了?”
“东音的人想在比赛之前突袭我们!而且,要命的是宁宇这个家伙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咏咏将电话往自己粉蓝的小包包里一塞,顺手拽起了老师的胳膊“走啦,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这是荣誉之战!”
有这么恐怖吗?不就是正式比赛之前的热身赛吗?程希远是不知道两家学校的舞蹈社团之前有什么恩怨啦,不过,不就是比赛吗,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要咬牙切齿呢?
咏咏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快点啦,不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莫名其妙的程希远被硬拽出了教室,电话那头的姚知春还在苦苦地怪叫:“喂喂,小叔子?希远?程希远!你个臭小子!耙不回答我?等你回家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啦!你等着吧!”
不断传来咆哮的电话却是被希远无意识地揣进了衣袋里,所以,那边的恐吓只是让他打了一个喷嚏:好端端的大夏天,为什么突然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在后背?
相比于眼睛冒火的廖咏咏等人,几个来“砸场子的”东音学生倒是和气得惊人。
身为指导教师的程希远微笑地表达对友校沟通交流的谢意——在廖咏咏恶恨恨的灼热目光之下。
至于仇恨的缘由,是在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上一次的街舞比赛中,他们以一点点“微弱的优势”打败了咏咏他们取得冠军。啊,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罪状,足够他们被仇恨一百年了。
不过当时的老师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徐亦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应该回答问题的人还没有出声,咏咏已经叫了起来,她几乎把脸贴到程希远的脸上,鼻子里喷着愤怒的粗气“不就是热身赛吗?来啊,谁怕谁?来斗舞!”
“好!”对方是一口应承。
“斗舞?”徐亦然给咏咏泼冷水“宁宇不在,你没有舞伴,怎么跟他们斗舞?”
气头上了咏咏顺手抓起了身边最近的一只手臂“我管他哩,只要有人上就行了!”然后凶巴巴地扬头看向手臂的主人“老师,你陪我上场比赛!”
“啊?”程希远的下巴几乎脱臼,不是吧?他?跳舞?
“啊什么啊!”强硬地将他拽到舞蹈室的红毯中央,咏咏用手指着敌人的鼻子“来,b-boy斗舞,男女一队!”
“廖、廖廖同学。”程希远的双腿很没出息地开始颤抖“我不会”
“你只要站着就好!”咏咏看也不看他一眼,喷火的双眼直盯着敌人“我来干掉他们!”
呃,淑女啊,注意你的语气啊,你不要这么野蛮好不好?
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好撑着打颤的腿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扬起小巧的下巴,不可一世地挑衅对方“看谁记住的舞步最多,谁就是赢家!”
把完全不会跳舞的老师拉下水,咏咏在愤怒之余,还不忘恶作剧得逞地微扬起嘴角:看笨手笨脚的老师怎么办!
“尽量记住她的动作!”咏咏略一侧头,给了忐忑的程希远一个微笑“不要紧,只要我能把他们的舞步全部记下来,我们就赢定了!”笑容里却是自信满满的。
而程希远却在逐渐响起了音乐声中,迷失在她那个不可捉摸的笑容里。
不是吹牛啊,咏咏的记忆力果然是她骄傲的资本!
不管对方的男生跳出什么样的舞步,她立刻可以和着节奏重复出来。反观赶鸭子上架的程希远却只有呆呆站在那里跟对面女生做目光交流。
对面的男生也不错,咏咏的舞步泰半也被他重复跳出来,程希远担心地看了一眼咏咏——不要紧吧?不会因为他傻站在这里害她输掉吧?却是已经想不起来,是谁害他傻站在这里了。
间奏,对方的男生刚刚没有将咏咏的舞步学上来。咏咏得意地冲他摊了摊手,绯红的脸颊上微微沁着一层汗水,在黄昏的阳光下反映着瑰丽的光彩。
原来,她是这么认真地在努力。
程希远为自己的笨拙汗颜,心里还涌动着一股莫名的震撼:这个时候,她不是任性骄横的大小姐,只是一个努力在争取胜利的普通女孩子。她那种对胜利的执着,好耀眼,让他几乎不敢正视——
对面的女生刚巧跳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动作,双脚迈前,肩膀上提,双手在胸前轻摆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灵感,女生的舞步就像慢动作一样一格一格在他眼前播放,他僵硬而迟钝地重复着他努力记住的几个动作;当然没有跟上节拍,脚下踩的方向也完全错掉了。
不过他突然间的动作却是让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就连咏咏在内,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居然动了,不是呆站着,而是突然间开始跳动了!
结果,该对面男生跳的时候,他因为专注于程希远的慢动作而忘记了应该轮到自己的舞步。
咏咏瞪着眼睛注视一头冷汗的老师,他那么努力在学对面女生的姿势,却死板得要命。她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眼睛一动就会把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挤下来——在她激动又不安的时候,只想把他绑在身边,只有他结结巴巴的声音可以让她的畏惧在瞬间变成勇气,只有他没有企图纯净如水的眼睛能让她变身成一个尖牙利齿的小兽,挣扎着想要抢夺回她想要的荣誉
原来,自己下意识把他拽上场来,只是为了有他在旁边自己才会变得更勇敢。原来,他对她而言有这么重要的意义,她只是一直都没有发现
咏咏抿着唇,音乐的一小节结束,该轮到她来跳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飞快地拉低他的头,在他错愕的眼神下,响亮地在他脸颊上“啪”地一吻,接着潇洒地迈上一步,在众人的错愕中演绎她最后一个动作——
双手撑地,双腿在空中一个回旋,人已经如鸟儿一般灵巧地翻身落地。同时地,音乐结束,配合得天衣无缝,连一秒钟的误差都没有,完美至极。
所有人,包括敌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呆了,别说重复她的动作了,嘴张得下巴都快脱臼了:要把她这一吻也当成舞步学起来吗?
咏咏的这一举动,成功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哑巴。直到音乐结束半天,舞蹈室内仍然鸦雀无声。
程希远捂着脸上被亲过地方——看起来像被人打过似的,傻傻地张着嘴,一脸迷茫地瞪着凶手。
“干吗,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凶手虽然面孔红红却状若无辜地耸耸肩,转头去看向对手队“喂,你们输了哦!吧吗连你们也这么瞪着我,难道是想不认账吗?”
徐亦然怔怔地越过她望向门口的方向,咏咏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宁宇,他怔怔地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咏咏。
咏咏的右手紧紧地牵着身旁老师的手,微微抬着她轮廓姣好的下颌,看着老师,扬起灿若春日艳阳的微笑——那笑容让他如沐春风,心里有一丝丝莫名的感动。
站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前,程希远紧张地正了正衣领——从大学入学考试以来,已经很多年了,不曾有过如此忐忑的心情。虽然不知道校长召见自己所为何事,但有一丝阴云密布的感觉,让他不安。
轻轻敲了敲门,随即听到校长的声音:“请进。”
一身灰色西装的赵静华在窗前逆光而立,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就连说话的语调也一样沉静如水:“程老师,请坐。”
程希远局促不安地弯腰,在校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还差一点绊倒自己。
赵静华没有说话,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一直以来都不被自己注意过的年轻老师:一点也不耀眼,普通,甚至有点笨拙,怎么可能会是咏咏喜欢的类型?
“程老师,我就开门见山地讲了。”校长坐回自己位置里,开始有一股想要揉着自己的眉心的冲动“最近咏咏,我女儿有很多麻烦你的地方,先要谢谢你对她的关心照顾。”
“哦。”程希远被动地点点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来才好。以他惯常的迟钝是不可能在这三言两语间了解校长的深层用意的,所以只好含糊地应声带过。
赵静华在心底叹了口气,看他这个模样她倒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程老师,你不要那么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在学校四年多了,肯定知道我们学校是对老师的要求一向是比较严格的。而你这些年来的表现一直是不错的,我都看在眼里。我个人还是愿意相信程老师以后也还是一定可以像以前那样,坚持遵守学校的校规,为全体教师做一个表率。”
程希远呆呆地微张着嘴,盯着校长看了半天,消化了良久才慢慢明白校长的意思——她在隐隐指责他破坏校规?是因为他和咏咏过往甚密?她是在怀疑他在师生恋?
师生恋?
程希远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生平第一次反应这么快居然是这种事情!包糟糕的是,他居然非常心虚?
他下意识地搓着双手,在赵静华沉默的目光注视下开始:冒冷汗。
“对不起”说话的时候开始底气不足,程希远不敢抬头看校长。
赵静华长长吁出一口气“校规第二十一条,学校严禁师生间任何不纯洁的交往行为。违反规定的老师要开除,学生也要劝退。正所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没有别的意思,程老师,你也知道众口铄金是什么意思。虽然按我的本意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不过为了服众,也为了给大家一个良好的警示作用,所以”
在她拉长的尾音里,程希远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脑子里努力组织着语言想同校长好好沟通一下,但赵静华叹息一声,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学校方面决定罚你停课一周。程老师,我个人觉得很对不住你,这一星期你就权当是放假吧。你的课我会安排别人来代,好了,就这样吧,没事你先去忙吧。”
“其实,我”程希远结结巴巴地开口。
赵静华抿着嘴唇看着他“程老师,我说过没事的。如果刚才我说的话有什么地方让程老师觉得不舒服,那我道歉好了。你放心吧,这一周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再继续回来上课就是了。”
“没有,没有。”急忙摇头否认,不擅言辞的程希远额头已经是一层汗水“我不是,不是”
“那不就好了?”校长阻止他继续结巴下去,面带和蔼的笑容“程老师,从你上次把离家出走的咏咏送回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难得少见的厚道人,虽然有些话我可能说得很重,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
相信他吗?
程希远怔怔地站在校长的面前,努力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是真的相信他吗?相信他什么呢?
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校长已经低下头开始看桌案上的文件,一副将他当成空气的模样。
好吧,事情既然已有了定论,现在他说什么也没用了不是吗?
难道说,自己的老师生涯真的到头了吗?
带着紊乱的情绪,他缓缓地走出校长办公室的门,推开门便看到了一张微带焦急的面孔——纪霞。
“啊,小霞,你找校长有事吗?”程希远的心思还在刚刚校长的话上打转。
“呃”纪霞无奈地白了他眼,低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后才转身走进校长的办公室。
等她一下?她也找他有事?
程希远背靠着走廊的墙壁,无意识地眼望着窗外宽阔的操场,脑子里一幕幕地飞过那张古灵精怪的笑脸。
他是,真的在喜欢她吗?
“校长说你什么了?”纪霞关切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把出神的他吓了一跳“啊,没什么”只是停课一周而已,要不要跟她讲呢?程希远仍旧是面带淡淡微笑,一副事不关己的麻木模样,直看得纪霞连连摇头。
“我告诉过你不要跟那个大小姐走得太近,”纪霞皱着眉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真的跟她闹出问题来校长会马上叫你走路!”
“哦,校长要我停课一周。”程希远只是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不知听进了多少。
纪霞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想要拍拍他脸庞的冲动,他永远是这样,第一时间应着你的话,你却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停课这样的惩罚,已经明摆着要把所有过错推到他一个人头上了,他居然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敲醒他这个榆木脑袋!
“程希远!”纪霞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一边,压抑地低低叫他的名字,声音里有明显的怒气“我拜托你好好用点脑子在自己的事情上吧!如果你不想干了就自己辞职!留个好名声还可以到别的地方求职,难道你想要闹到被学校开除才清醒吗?”
“”程希远的眼珠转了转,终于把她的话全部听懂了“辞职?”
纪霞无奈地叹息一声,又气自己为什么还要关心他的事“这次的事就算了,只是罚你停课一周而已,如果你再这么麻木下次我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你也不要太担心,多注意一下就是了,离那个小家伙远一点。我看校长的态度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找你麻烦,你要多小心!”真恨不得马上掰开他的脑袋,把远离麻烦直接输进他迟钝的大脑里!
“我可以辞职。”一直在梦游状态的程希远把她刚刚的两句话自动消音,还接着上一句继续发言。
“你可以辞职?”纪霞迷惑地望着他,为什么辞职?校长只是警告他而已,他却说要辞职,什么意思?
“辞职,我就不是老师了;那么校规于我也就没用了。”程希远扬起唇角,慢慢浮起一个微笑,眼光闪亮“因为我是真的喜欢她。”
纪霞在他的笑容里呼吸一窒,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身体却马上有了动作:她扬起手掌“啪”的一声摔在他的脸上“程希远!你”你太过分了!
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不听话地从眼窝溢出来。
程希远却瞪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她。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这一巴掌。
纪霞任凭眼泪在脸上横流“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清澈如水,里面是完全的迷茫。
“从认识你,到谈恋爱,到分手,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六年,六年啊,你有没有主动为我做过什么?”纪霞冲动地抓住他的衣袖“程希远,你自己想想,你有没有一次主动为我做过什么?”
没有,一次也没有。他的眼神里掺杂一丝慌乱和愧疚,他是不是也反省到了?
“可是你居然为了她说你可以辞职?”那我呢?问不出的话像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纪霞扭过头去,挥挥手挥掉脸上残余的泪珠“真不像你!”
不像他吗?程希远惭愧地看着已经渐渐平复的纪霞,努力地回放脑海仅余的点滴记忆;正如她所说,在过去的交往时光里,他的确从不曾为她努力过。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呢?一阵迷茫涌上来。他对任何事,任何可能需要热衷的事情,他都没有努力过。所以,他才会选择现在这个平淡乏味毫无挑战性的工作。
只有,廖咏咏,那个眼睛亮亮的女孩子,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异数。
“放开老师!”果然是想人人就到。从走廊那一边过来了当事人,廖咏咏怒气冲冲像个受伤的小兽大步地奔过来“纪主任,请你,离程老师远一点!”
然后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咏咏已经跨到程希远的身边,顺手挽起了他的胳膊,自然到不行。
纪霞默默地看着咏咏,看着她挑衅地扬起尖尖的下颌,终于无声地苦笑一下,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了。
“哼!”冲她的背景吐吐舌头,然后咏咏抬起头,紧张地瞅着程希远的脸“老师,我妈找你什么事?她有没有把你怎样?”“没怎样呵。”迟钝的反应开始逐渐变得灵活起来,似乎有什么活力注入他的四肢百骸,这个小小的丫头就是他活力的来源。
程希远揉了揉她的头顶,宠爱地笑“校长看我最近太辛苦,放我一周的假让我好好休息。”就连说出这么长的句子,舌头也不会打结,这全是她的功劳。
“放假?”咏咏的眼睛瞪得老大,脸颊开始泛起红润。什么放假!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怕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我妈她罚你停课,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找她说去”
话未说完人已经向校长室方向冲过去,却被希远有力的手臂拦住直接跌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廖同学,你不要冲动。”
抓着他的衣袖,廖咏咏咬着下唇,抬眼看向程希远“我不喜欢老师被惩罚!老师做错了什么?任性的明明是我,为什么我妈要罚老师停课?要罚也应该是罚我才对!至少,也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受罚!”一连声地向他抱怨着,心里却灼灼地,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老师无辜被罚停课,如果在学校里传开来,不知道那些同学会怎么笑话老师,都是自己的错。
程希远依然没有放开她,他轻轻笑着,看着这张俏丽的脸——不管是生气也好,高兴也好,哭也好,笑也好,就算现在神经兮兮地揪着眉毛也好,都是那么的可爱。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原来,他不是真的麻木迟钝,只是,没有遇到能让他有感觉的人而已。
程希远弯起嘴,微笑“不要紧的,我不在意。”
“啊?”漂亮的脸庞,不甘心地眨呀眨晶亮的眼睛。咏咏的不愤看在他的眼中都是如此的明艳动人。
“没关系的,只是放假一周而已,你可以来看我。”
也就是说,被惩罚的那个人,完全没有要反省悔过的认知,反而上房揭瓦“我等你。”
咏咏咬着嘴唇,本来一副快要掉眼泪的气愤模样,现在已经在这一两句话之间绽开了最幸福的笑颜“嗯,说定了。”
他说,她可以去找他,还说,他等着她。
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那种感觉,意外地,竟是幸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