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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丹徒大堤外,江口舟师的驻地当中。
“这次可算是让咱们特侦队给撞上了。。一条大鱼啊。”
戴着乌角濮头,身穿灰色鳞甲背心的慕容鹉。一边盘腿在席子上吃的满头大汗,一边对着左右那些随着大批文武官属,从荆湖新调过来支援江东的同袍们道。
因为是战后不那么紧张的日常勤务其间,所以大多数军营里都可以远离那些硬邦邦的干饼和冷吃的罐头;像今天舟师火厨里供应的,就是沃饭(汤泡饭)配腌渍物的组合。
听起来似乎十分的简陋,但是具体吃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比如汤是鸡鸭内杂和苔干、虾皮粉煮出来的三鲜汤;泡的饭是苏湖去年才收晚稻炊熟的白米饭。
而作为配菜的腌渍物就更丰富;罐装贮存的蒜苔、韭黄、豆角、芹、芥、葵、菁、笋、胡瓜、倭瓜、葫芦各色盐菜管够;光是腌萝卜就有醋、酱、酒、糖四种味道。
因此,慕容鹉是吃的很是爽利,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健谈。
“谁能想着,排查这丹徒附近的商旅中,竟然还藏着一位旧朝的进士老爷呢。。而且居然还是如今浙东境内,最后一位的本朝进士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啧啧几声又道:
“只是这位进士老爷怕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据温州那儿调取的消息以及审讯左近人等,他可是手面很大交游广阔,哪怕是一路逃避北上途中,也依旧是不减本色啊。。”
“而且结交的各色人等,从游侠亡命、江洋大盗、盐枭私贩,到旧日的官吏,地方豪姓、海商巨贾,尽皆有之;怕不又是一个要做大事的苗头么。。”
“而一直扶持他的那个女子也大不简单啊,虽然所是在半路上勾结和姘居的商人妇,却是一直在心甘情愿的扶助他行事,而且私底下更有一班人手为之呼应和奔走呢。。”
“根据在常州江阴所寻获的那位李三十九郎,及其相好的供认,这位荆娘子甚至在江北的扬州境内,亦有不少的能耐和手段呢。。”
“要晓得,这位相好的女子原本就是广陵人氏,乃为淮南盐院大使诸葛殷在当地新纳未久的妾侍。结果一夜之间父母皆被枭首,本人亦在崇真观中昏阙。。”
“待到醒来之时已然身在江南之地,北固山下的一辆牛车中与三十九郎,而父母之首尤自相随其中。。是以,不敢再妄生他心而一意与李氏过活下去了。。”
“因此,我们的人在寻获这位荆娘子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丹徒城外金牛山上的小茅观內找到这位的踪迹,只是她已然换做了女冠的打扮。。”
“最后,咱们请示了上头,专门派出一队女卫在本地投效人士配合下,扮成前往还愿的大户女眷,才得以混入其中而暗地里控制了局面。。”
“又连夜在食水里下了药,待她惊觉起来欲以连夜出逃,最终才被女卫队正杜狐雯、杜大娘亲手所擒。。入境已然解送给中军大营,只怕正在严加讯问当中呢。。”
然而,在旁却是有人惊声问道:
“难道是那个号称臂上可跑马,只手倒拖驴,哪怕置身旷野也无人敢于轻犯的人形山魈,号称‘断子绝孙之手’的杜狐雯杜大娘么”
“正是她了。。”
慕容鹉也有些牙根发软的叹息道。
而在丹徒城中,前镇海节度使周宝名下所属的一所园林內。被他们所讨论的目标之一;荆十三娘也在某种眩晕和昏沉的感觉当中,慢慢的睁开眼睛。
她早年亦是受过苛酷的训练教导,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而不堪打击的体质;此后更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而掌握了更多的技艺和经验。
但是在栖身的小茅观內,还是禁不住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用蒲扇式的大手掌连拍带打之下,就手酸脚麻的招架不住居然昏死过去了。
“应该是醒了么。。”
这时候,荆十三娘也看见了一个男人端坐在自己的身前,膝怀下还有个东西在蠕动着。她不由松弛下身体来,而本能露出某种让人动心的楚楚可怜姿态来。
根据她所受过的训练和经验教训,对于男人和女人自有不同示弱和求情的姿态。然而这个男人的眼光犹自有些特别,特别的让她身上不免隐隐如过电一般的发毛起来
那似乎是除了对于身为女性本钱的欣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想要由内而外剖析的欲望;就仿若是是一名最熟练的屠户,对着呈横案板上待宰的猪只一般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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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图谋不轨的分割线——
湖州,百废待兴的长兴县境内,新上任的代县尉洪茂,也易装简从成一名行脚商人,正在暗中走访和巡视着自己任下的乡野。
作为这批新上任的代官之一;他到任的第一件事情,倒不是捕盗或是徕民、修路、治水、营田等;这些事情自有相应善后大使衙门来统筹和调配。
此时此刻,正在以工代赈式雇佣那些地方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展轰轰烈的坞堡、坞壁大拆除运动;以减少和降低地方上的潜在抵抗力度;以及加快经济和人员上流动。
而旧址通过重新改造后,还可以继续利用起来营建成新屯庄和编管聚居点。然后以这些聚居点为核心和骨干据点来拓展影响力,进一步压缩那些传统势力在乡土的复兴空间。
因此,他眼下是跟着“三支队”活动过的脚步和形迹,逐一考察地方的资源和出产、风土人情;以达到尽快找到传统农耕之外,创造相应经济价值的地方。
至少除了可以恢复的传统茶叶和果园之外,他已经发现了大片可以收割来编织席子的蔺草荒滩,以及一些山丘坡地上药材和花卉种植的可能性。
前者一直是军队需求的大头,而后者可以作为香药行业的原料构成,而成为大都督府对外牟利的项目渠道之一。
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朵干黄的花朵来,这就是从外域传入中土的除虫菊,嗮**制之后对于那些蛮瘴之地的蚊虫甚有特效。只要是排水良好的沙质壤土就能生长良好。
因此,在岭外已然是在各种房前屋后的坡脚、隙地里,见缝插针式的广为种植了;但在这江东之地显然还是新事物。也许自己的业绩就要留在这一朵貌不起眼的花卉上。
这对洪茂也是没办法,他们虽然是旧日士子出身,但几乎都是在被征召进太平军谦声之后,最底层的吏员开始兢兢业业的干起来。
为此一度身兼数任的他还因为过度疲乏的缘故,吃着吃着就骤然晕倒在饭堂,而成为当时都督府内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但是他们这些愿意沉下身段,甘于辛苦和枯燥泛味,忍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混迹田泥和案牍之间的吏员;由此获得的隐性回报,也慢慢的体现在后续的人事迁转和叙任上了。
就像是他,三年前还是区区一介随军而行混口吃食的记名文员呢;这次已然是跨过了普通的文员、吏员、吏目和长吏三大阶十九级;摸到到了身为低级官员的县长、县丞、县尉的最末端了。
在这期间,作为宣教系统的出身,他不但夏天抢收和挖渠过,也参与过修水利的和转运输送的劳役组织,更是跟随特遣队在江西上山剿匪;最后才被选入培养眼界和格局的速成班。
作为新占据的江东十五州百余县,这一批得以就任的也就是三十多人而已;因此这样的初放的资历和机会是弥足珍贵的结果。
虽然是职权有限而被戏称为“跛脚县尊”、“经济亲民官”,但也足以让当初同一批出身,却吃不了这个苦而退出或又是设法转调的人,后悔的捶胸顿足了。
因为按照大都督府的制度,在吏目道选官的这个过程当中,没有在基层工作的年限和相应领域的资历,是根本不要想完成迁转。而且别看这次只任命了县下的职阶。
要知道如今大都督府在州下的任命,一直被压着相应的官位位阶和级别,最高也就到主簿这一级;然后便是诸分曹参军,佐事官;接着就是各县依次的长、丞、尉、典了。
因此,按照这大都督府治下水涨船高的扩张趋势和晋身速度,保不准又过几年就是州府的佐副之选,或是部门的重要主事了。而许多同辈人依旧还在文员和吏员之间打转。
至于后来陆续加入进来的各色人等,就更没有这种机会和起点了;因为他们需要的资历更长,参与的考核更多;基本上很难赶上自己这些先行一步的前辈了。
当然了,与过去那种以贵贱为名的官吏分离,地方胥吏不得晋身之路,转而在地方世代盘根错节的经营;最终勾结大户豪强,令流任之官不得不有所妥协的世道终究不同了。
只要是他确定了当地的发展方略并通过评估之后,很快就有各种领域和部门的后续人手,相继调遣和调剂到他的手下;形成一个小小的经营团队。
再加上一些就地退役的老卒为武装凭持,和先行介入地方相对熟悉的三支队成员,所提供的治防和摸底情况,很容易就能组织起一个初具职能和行动力的基本班底来。
况且,从长远来看在江东境内,重建一套财税调控和经济流通体系;是十分有必要的。虽然相比直接沿用旧体制的眼前那点利益和方便,未免前后周期和持续投入长了点;
但是一旦建成并运转起来之后,旧有势力实力想要进行反扑和煽动作乱的话,就会发现自己传统赖以为立身的经济基础已经跨塌掉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大都督府的军队消灭了明面上的敌人;而他们这些基层亲民官,则要消灭掉长久横梗在士民百姓心中的潜在敌意和抗拒之心。
但真所谓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根据太平军过往的行事经验,从一方的民生生计开始入手,只要能够取得成效,也是最容易打开突破口的。
毕竟这个下乡研究被拉得很低的艰难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刻意和自己的饭碗做对的。等到形成规模效应之后,就更不会容许别人来破坏掉了。
所谓的长久群众基础,也莫不过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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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广陵城中。
俨然已经大获全胜而尘埃落定的吕用之,也难得放下一贯的审慎和矜持,接受了诸葛殷和张守一的邀请,来到在城中最负盛名的伎家夏花娘处,开始他们私下的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