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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喂,我们这样好吗?”
被君无上说服,跟着在卫衙市街上吃喝玩乐混了三天的伍薏儿突然问起。
“什么东西好不好的?”吃着麻辣正点的臭豆腐,君无上分神回应她的话。
“你别一直吃、吃、吃的啦!”伍薏儿看不下去,专横地抢过他面前的碗碟。
一直就是这样,眼前这人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三天来带着她逛遍大街小巷的就是在找东西吃,尤其只要听人说哪儿有好吃的,他肯定会兴致勃勃地拖着她一块儿赶去,像是让火烧了屁股,怕吃不到一样。
真是受不了耶,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个吐血后就没醒过来的严玉尚也不知道情形怎么样了,他这样一天到晚带着她出门游街玩乐的,当真有这么好的心情吗?而且最离谱的是,他还真是好胃口,面对着一样又一样的小吃,他真的什么都吃得下去耶。
“怎么,你也想吃吗?”他看着她,心情似乎很好。
“我才不要!好臭!”她连忙别过头,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吃这种臭不拉叽的东西。
“真不懂得欣赏。”他用筷子点点她的鼻头。
“很脏耶你。”她伸手拍掉他的手。
他没说话,一脸笑意地替她擦去鼻子上的油渍。
“好啦,你先别忙着吃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薏儿深怕注意力在不经意间被转移,拉下他的手,她连忙说道。
“什么事?”他问道。
抽回被箝制的手,君无上在问话的同时继续擦拭她鼻头上的油渍,其实是为了乘机抚触那滑嫩柔细的肌肤触感已经成为习惯了,没事逗逗她、碰碰她,仿佛不这么做会很对不起自己似的。
“我们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对严玉尚的关心?他一直没醒耶。”懒得再跟他做无谓的纠缠,经过几日来的相处,伍薏儿多少也摸清他那种奇怪、坚持的性格,知道自己最后一定拗不过他,索性由得他去,反正她只求他专心回话就好。
“那又怎样?”像是没接收到她传来的讯息,君无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会不怎么样?”她让他的迟钝弄得火大了起来。
一开始会答应陪他出门闲晃,是因为他用他那一套“空等无用论”说服了她。
当时,她也认为,与其干耗在中都府内等着严玉尚清醒,还不如利用时间出门走走,反正她为孙大娘留下来后一直就跟着住在市郊,从没来过卫衙的市街,趁着这时间到处走走看看,了解一下这儿的民情风俗也算是一种收获,再说,除了增长见闻外,较之留在府中枯等,出门也有趣得多了。
所以她跟着他出门,但都已经过了三天,那时的论点已不再适用。现在的她,总觉得他们实在不应该这样一直玩下去,就算严玉尚还没清醒,也该到他病床前看看,表达一下他们的关心才是。
毕竟,当初他倒下时他们都在场,即便不是他们动手让他吐血到昏迷不醒,但总也是因为他们带去的消息。怎么想他们都脱不了干系,尤其他都已经昏迷三天了,似乎是快没救的样子,他们不去表示一下关心,怎么说得过去?
“怎么会不怎么样?那照你说,该会怎么样?”像绕口令一样,他跟她玩文字游戏。
“你很讨厌耶,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却老想着玩。”她不悦。
“我没想着玩啊,我也是说正经的。”他朝她眨眨眼。
“正经你个头啦!”完全看不出他所谓的正经,她送上一记白眼。“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我们没去探视,说好听点是不打扰病人清幽、让病人好好养病,可现在他都昏迷三天了,如果我们再不出面表示一点关心,恐怕会让人怨恨了。”
“谁敢怨恨你?”
“还有谁?现在弄成这样,大家一定会觉得是我们害的,别的人不说,你想,看着独子病得要死了,严玉尚的老爸也就是那个狗官,他心里会不怪罪我们吗?”她分析道,突然想起严晁梁的脸,一对秀巧的眉下意识地轻皱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严晁梁的印象就是好不起来。已经努力过了,看在严玉尚跟君无上的面子上,她努力想从父亲的角度来体会逼死孙婉儿的事,继而减少对严晁梁的厌恶感,但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那种不喜欢的感觉她发觉,是针对严晁梁个人,不是因为他做的事。即使撇开孙婉儿的事不谈,她对严晁梁这人的感觉她就是没办法喜欢!
虽然这些天因为君无上这位贵客的关系,她也跟着受到他最热忱的款待,而且在少数几次的碰面中,她所见到的严晁梁客气、有礼,全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者模样,可她心里总是有份怪异的感觉。
很难具体说出那种感觉,因为她看的人实在太少。从雾谷出来后所遇上的人没几个,在这种无法对比的情形下,她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硬是萦绕在她的心里,让她想漠视都没办法。
“怎么了?”没错过她的细微表情,他问她。
“没有,我觉得我们还是快回去看看严玉尚的情况好了,就算他还是昏迷不醒,至少我们探视的心意到了。这样子,就算严晁梁心里对我们有什么疙瘩,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越想越觉得有理,不由分说地,她拖着他离开小吃摊。
“有必要吗?”让她拖着走,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不是什么必不必要的问题嘛!”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很不懂人情世故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比她更不懂。
“不管严玉尚会不会就这样死去,你总要表示一下心意,要不,如果因为这次的事,让严晁梁对你心存疙瘩,你以后还用什么身分到中都府作你的贵客?你没听过山水有相逢,风水轮流转吗?现在他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不得不对你示好,如果有一天你们立场交换过来了呢?光是记下了今日的帐,你就有得瞧了,以后别说是再来作客,说不定以后你一来,他便让侍卫赶你出去”
听着她叽叽咕咕地分析着,他蓦地停下脚步。
不知道他干么突然停下,伍薏儿也跟着停下,然后在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的怪异行为下,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看着他。
“你干么?”忍不住了,她问。
他笑笑,是一种让伍薏儿觉得心怀不轨的贼笑。
“你是在担心我吗?”在她发火地准备重新问一遍前,他突然开口。
原本已经酝酿到一半的火气急速冻结,她像看到鬼一样地看着他。
“我可爱的薏儿,你是在担心我吧?”故意的,他贴近僵若化石的她,在她的耳畔轻喃道。
“谁谁谁在担心你啊!”血液迅速往颈上冲,口吃的同时,她的脸已经胀得通红。
“当然是你啊,瞧你,急得都口吃了。”他呵呵直笑,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只偷了腥的贼猫般。
“你你”听着他满口胡言乱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张口咋舌了好一会儿,最后,她决定放弃。
倏地,她忿忿地推开他
“你有毛病啦!”她转身就跑,一点也没理会身后的他。
这是恼羞成怒吗?
看着她如云般的飘然身形,他好心情地为她的反应下注解。
如果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其他女人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唯一脑葡定的,绝对不会像现在伍薏儿带给他的感觉般,那么样的有趣、耐人寻味。
带着笑意,不再多想,他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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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可恶!真可恶!
一边低咒着,伍薏儿也不顾忌这是不是在大街上了。她莲足轻蹬,如燕般的轻灵身形飞快地穿梭在市街上。
她真的是气得失去理智了,所以全然忘了要避免在一般百姓面前施展轻功。
所幸多年的武功不是白练,而她练的又是最上乘的轻功,在无知的百姓以为自己看到鬼、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宛若天上仙子般的她已翩然飘离,留下身后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及争相走告。
伍薏儿完全没注意方向,全凭一股蛮劲儿没头没脑地瞎走,等到她开始放慢脚步,停下来观看自身所在时,她已经离开繁华的大街,来到宁静的城外,而此时,她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褪去呢!
还是觉得气恼是气恼吗?
直到现在,伍薏儿才有空回头审视自己的心情,但这一回想,才发觉茫然。
如果她愿意承认,其实刚才除了气愤外,好像还有些什么似的,但她很难解释那样的心情,因为是那样的陌生跟复杂,不过她倒是能确定一点,她不喜欢君无上那样子地笑话她,好像她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一般
就算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君无上那小人得志的笑容,她就觉得有一口气梗在心口,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一点都不明白那样的心情,像刚刚,她只知道不想再见到那个始作俑者,所以直觉地跑了开来,直到现在她停下没头没脑的狂奔,开始恢复理智后,她的心情还是一样的紊乱。
心里头乱乱的,那是种很陌生、带着点酸涩的乱法,她理不出一点头绪来,这让她更加的烦闷了。而就在她决定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打算直接回去孙大娘那儿的时候
“王大嫂,你别跟着跳啊!”“王大嫂”
“你们帮忙抓住她,千万别让她跳啊!”七嘴八舌的呼喊伴随着间歇喊娘的哭声引起了伍薏儿的注意,她纳闷地看着那一小群聚在一块儿的洗衣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奇地凑上去观看,河里载浮载沈的小男孩让她明白了一切。
糟糕,有孩子落水了!
“娘娘”
“孩子孩子”惊慌失措的尖锐哭喊声让人心生不忍,那位被拦下的母亲不顾一切地想挣开旁人的箝制。
岸边其他的妇人卯足了劲拖住她。
“你们放开我,我得下去救孩子!”被抓住的妇人哭喊着。
“不行!你不会泅水,跟着下去也是没用的”
“是啊!是啊!你千万别跟着去!”
“李家嫂子已经去找男人来了,你千万得沈住气啊!”此起彼落的劝阻声扬起,所谓旁观者清,其他人知道王家大嫂不识水性,哪能由得她跟着跳下去。
王大嫂则完全听不进旁人的劝阻,眼见自己的孩子在水中命在旦夕,孩子的母亲只觉心如刀割。
“孩子我的孩子”
让人紧抓着,孩子的母亲一面疯狂地挣扎着,一面发出凄厉的哭嚎,那种至情至性、让人感同身受的哀鸣,深深击中伍薏儿的心,一声又一声,重重、重重地冲击着她,她从没见识过这些,那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母爱让她备受震撼,完全无法反应。
“娘”
河中的孩子已是沈下去的时间多、浮起来的时间少,眼见就要不行了,倏地,扑通的一声
时间,像在这一瞬间停止。
那响声中止所有人的动作,所有的目光全凝聚在声音的来源
有人跳进河里去,孩子有救了!
但当所有人兴起了希望后,创造这份希望的伍薏儿却暗道一声糟。
完蛋了!
在入水的那一秒,她知道玩完了,因为她到这时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她也不会泅水啊!
比起那载浮载沈的孩子更惨,直到下水后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儿就不识水性的伍薏儿,因为不谙水性加上一时的心慌意乱,连救命也来不及喊,整个人就直直地往水里沈去,活像让人绑上了铅块般。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眼前事件的发展超出了众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以致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就连溺水孩子的母亲也一样,但就在这时候,又是扑通的一声
完全没有时间气恼她的愚勇了,跟在她后头、及时赶到的君无上以蛟龙之姿跃入了水中。
孩子?伍薏儿?
这时候,要先救谁绝对是个艰难的抉择,但人的私心让君无上想也不想地直接作下决定,他朝几乎要把他气死的伍薏儿身边游去。
好难受,她好难受啊大量的水浸入她的口鼻之中,意识逐渐地失去,让水给淹没的伍薏儿只觉得自己将就此死去。
恍惚中,似乎有人抓住了她,但她不确定,什么都不确定了,她的意识模糊,唯一有的认知,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有人挤压着她的胸口,她想喊,想捍卫她从未有人触碰过的部位,但她没办法,一丝丝力气都没有的她,只能任由那粗鲁的挤压,一下又一下按着她的前胸。
直至一些水液从她的口中吐出后,有人封住了她的口,强行地灌着气体进到她的嘴,然后与先前的动作交换,一再的重复,直到死寂的心恢复跳动、她终于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吸取空气。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在陌生的虚弱感中幽幽醒转,浑身使不出一丁点力气的她努力辨识着,好不容易地,她认清那个拥着她说话的人。
看着她吃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同样浑身湿透的君无上忘情地朝她光滑饱满的额头亲吻了下。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这话,不知道是想安抚她还是他自己,只见君无上在紧拥她的同时一再地重复轻诉着。
经过刚刚的事件后,他清楚明白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这辈子,他再也不愿再一次经历像刚刚那样的场景了。
不能否认,他喜欢她,喜欢她的陪伴、她冲动的性子、真诚无伪的单纯及每每令人惊艳、那灿若朝阳的一颦一笑。可一直以来,他却从没费心去厘清他自己的感情,及对她的那份眷恋。
他总以为,对有着不凡出身的自己而言,她是一个玩具,一个新奇的玩具,一个万分珍贵的、可以让惯于自我压抑的他放开怀的新奇玩具,但经过刚才那一瞬间心胆欲碎的惊骇后,他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她不是玩具,绝对不是!
在认识她之前,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也早懂得调适自己的心态,压抑些微真实的自我,以符合世人眼中他光荣显赫的尊贵身分,只是无法抑制的,每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总是会有着细微的呼喊,一些小小的期盼
会不会会不会有个人,能像对待一个普通人般对待他,除掉六王爷的身分,除掉圣朝储君的光圈,除掉所有一切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的荣光就他这个人,纯粹以君无上这个人来看待他?
多么期望能有这样一个人多么期望啊一直以为这样的想法是奢求,但现在他知道,这样的期盼并非梦想,老天爷确实已听见他心底的渴求;而她,正是老天顺应他的渴求,送给他的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她是老天爷送他的,她绝对是!
虽然跟她相处的时间称不上长,但他确定那个人、那个适合他、可以与他携手一生的人绝对是她。
要不,该怎么解释,在她的面前,就算只是初初见面,他便可以不用刻意勉强自己、能无所抑制的、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般,以最真实的性情面对她?又要怎么解释,从认识她之后,他那无时不刻想逗她、闹她、跟她玩的心情呢?
只是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啊,这个老天爷送他的珍贵礼物。
回想起适才的惊吓,把她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君无上强忍着颤抖,捧着她的脸,一次又一次亲吻着她血色尽失的唇瓣。
承受他的亲吻,不知道他刚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了悟了什么,气息微弱的伍薏儿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你想说什么?”君无上发现她想开口,连忙凝神细听。
意识又开始涣散,在失去意识前,她费力地再说一次
“”即便非常担忧,但对着又昏过去的她,君无上也只能一脸茫然。
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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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臭!”
那是隔日才揭晓的正确答案。
“好臭?”没想到,在他被她吓得半死,心心念念她晕过去想说的是什么重要的话的时候,她满心计较的却是这种“小”问题,君无上的表情显得有点难看。
“你怎么可以可以用刚吃过臭豆腐的嘴巴朝我朝我吹气?!”虚弱的她对着他抗议。
经过一日休养,伍薏儿的意识已恢复,但溺过水的她依旧虚弱,而这也是她现在会乖乖躺在床上养病的原因实在是没力气起来了。
“你要是敢再做这么不经大脑的事,我直接拿你不爱的臭豆腐塞你的嘴。”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想到她不衡量自己实力便冲动下水救人的行为,君无上除了动气之外,再直接不过地撂下他的威胁。
“不不经大脑?”看着他难得的动气,伍薏儿就像只九官鸟一般,只能呆呆地重复被骂的句子。
“当然是不经大脑!”算不上是骂,但君无上的语气也称不上是好的。“难道不是?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懂水性的?”
直到现在,危险虽然已经过去,那份差点失去她的恐惧还是存在的,也难怪他的语气好不起来。
“我当然知道知道自己不谙水性。只是”看着眼前显得陌生的他,自认也有错的薏儿小小声地回答。“只是我忘记了嘛,到下水才想到”
“下水才想到?这种事能下了水才想到?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提到这事他心情本就好不起来,现在又得到这样令人气结的答案,他简直要被这不合情理的答案给逼疯了。
“你你凶什么凶?”挨骂的她委屈地噘起嘴。跟平日的生气盎然、冲劲十足的样子比起来,这时病弱的她显现出一股平日难得一见的、惹人怜惜的风情。
“我”想到她刚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心理上恐怕也存有阴影,实在不宜再增加她心理上的负担,他只得放软了声音,亡羊补牢地试图用自己的立场苞她说理。“我不是凶你,我只是跟你讲道理。”
“讲道理要咳咳咳咳咳要这么凶吗?咳、咳咳”急着辩解,她一口气顺不过来,所引起的一阵昏天暗地的呛咳差点没耗尽她的力气。
看她这样,君无上即使心里有再大的不满,这一刻也尽数化为乌有了。
“没事吧?”听着她咳,他感到心疼,连忙将她搂到怀中拍抚着。
“那时人家咳咳人家心里头急咳咳咳急嘛!”已经咳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她还是试图解释。
“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不忍心见她咳得那么辛苦,他连忙道。
又咳了好一阵,她的气息才逐渐地平息下来。
“不!你、你不知道”才刚能再开口,一双总是溢满亮光的浑圆晶眸已委屈地转成让人心疼的红。
“别说了,先休息,嗯?”君无上温柔地摸摸她的颊,不想在这时候跟她有所争辩。
“我我也很害怕啊,好难受,我以为以为就要死掉了”不肯止住这话题,她瞅着一双泛红的美目委屈地看着他的胸口,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置身水中的痛苦,那种恐怖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颤。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不喜欢听她提及死这个字眼,他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骗人,人生自古谁咳咳谁无死”又咳了两声,但她很坚持地想把反驳的话说完还是虚弱,整个胸腔相当地不舒服,像是卡了什么异物般,让她难受得紧,但这些可没扼杀了她不服输的性子。
“谁死都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不准你死,也不准你再提那个死字。”紧紧、紧紧地拥着她,他以谁都没见过的强悍霸气断然地下令道。
宛若珍宝般,被紧紧地拥在他的胸膛中,那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怪异,因为过往的生活中从没有这样的经验。尤其怪异的是,他那一番她该觉得霸气到令她反感的话,这会儿竟没让她觉得讨厌,相反的,连同他的拥抱,竟让她有种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
她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就像是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礼物一样,她为这样的心情感到相当的不解。
“以后别再这样了,千万别再这样吓我了。”拥着她,君无上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低声轻喃。
也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窍,伍薏儿竟听出他话中的担忧,也真的开始反省自己不顾后果的冲动个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那时候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我看那个孩子孩子的母亲那么着急,孩子的情况又那么危险,我担心担心造成他们母子天人永隔天人永隔的遗憾,所以所以我”气虚加心虚使她的话断断续续的,但似乎有点在反省自己的冲动了。
“好了,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他亲亲她的额,想扶着她再躺下,但她不肯。
“不你不懂”想起那位母亲的哭喊,那种深深震撼她的悲鸣,到现在还存在于她的心里,那是种她无法理解的情感。“我觉得好难过,看到那位母亲伤心的样子,那让我让我完全无法思考”
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她虽然看着他,时空却像是回到昨天的那一幕,她双眼见到的是那位母亲哀痛欲绝、疯狂心碎的模样。
“薏儿?”看着她的闪神,他很是担心。
他的叫喊,唤回她迷离的神智,但也唤起她一直遗忘的事。
“孩子那个孩子呢?”想起了那个溺水的孩子,她虚弱地抓着他的双手,一双带泪的眼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想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没事,那孩子没事。”他反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加强他话里的可信度一样。
“真的吗?”看他说得那么顺口,她反而有种不真实感,没办法相信。
“是真的,我一下水去救你,赶来救孩子的村人也到了,就在我救起你的时候,那孩子也跟着被救起,只是多喝了点水,没事的。”他擦去她眼角的泪。
事情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那孩子让后来赶到的村人给救起了,真的是万幸,要不,若真有什么万一的话,他已经可预见一场他与她都不能避免的自我责难。
“救起来了救起来了”这消息让她安了心,唇畔浮起淡淡的笑意。
“嗯,孩子没事,孩子的母亲也没事,你可以放心了。”他安抚道,现在已多少能了解她心中所想的。
只要设身处地地以她的立场想,便能明白从未体会亲情的她,对母爱很自然地会有一份想望,尤其亲眼目睹一对母子在生死关头时真情流露的表现,那份亲情羁绊定会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撼,也更会让她对母亲这角色产生更多的孺慕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个性本就冲动的她更加控制不住,做出比平常更冲动百倍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睡吧,你得多休息。”他扶着她躺下。
她任由他摆布。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顺了顺她的发,跟平日老逗着她玩的无赖表情比起来,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柔得几乎可以拧得出水来。
这样的他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实在是因为被他玩弄惯了,所以很难适应此时的他,伍薏儿纳闷地看着他。
“你”觉得好像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是她的错觉吗?
“我怎么了?”他看了下自己。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困惑地眨眨眼。
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他情难自禁,俯下身往她花瓣一般娇嫩的唇瓣轻啄了口。
吓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他承诺。
在他含笑的注视下,一阵陌生的羞怯感淹没了她,一头雾水的薏儿不自在地连忙闭上眼,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心口热热的,唇上似乎还残存着他适才轻触她的麻痒触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更怀疑他是怎么了?但没多久,她便不再为这些问题感到困扰。
因为她睡着了,在还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她就因体力不支而沉沉睡去了。
听着她细弱但平稳的呼吸,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微微一笑。
扪心自问,虽然惊险,但他很高兴发生这样的事。
早有孤老一生的打算,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因为他从没想过,他真的能找到一个适合他、可以让他放开心怀携手相伴一生的人,可因为这场风波,迫使他在瞬间迅速地厘清自己的心情、认清一切,让他明白他所要的、确定他所要的,而且了解那个他要的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
是她了,他能确定,那个人就是她了,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呵。
看着她不设防的甜美睡颜,他再次露齿一笑。
他很高兴那个人是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