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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后的第二日,忠儿从学堂里回来,我见他脸上有淤青,那鼻子也有血,便忙问他出啥事儿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说他在学堂里和人打架了。我就问他是谁家的孩子,为啥要打架?”
乔珍插话,“那他咋说的?”
乔黄氏接着说:“忠儿说那孩子是咱们这小南街上东头做古玩买卖的周家,就是周记珍玩店那家的孩子,今年和他差不多年纪,也是在夏家的私塾里依附着读书的,名叫周安平。这孩子一直和他不对付,这两日更是时不时得惹他。往日忠儿还让着他,后来那孩子笑话他,说我是……是跛脚,忠儿火了,就跟他打了一架,结果两人都受了伤……。”
不等乔黄氏说完,乔珍便愤愤地说了一句,“依我说,那周家的孩子也该挨揍!”
她和乔忠一样,虽然觉得自己的娘是跛脚不假,但要是听到别人用嘲笑的语气说起,定然是愤怒发火的。
“唉,我本来就是跛脚,还不许人说了……。”乔黄氏叹气道,复又说:“当时我虽然心疼忠儿被打了,但还是跟他讲,叫他以后别因为这个跟人打架,这打了架自己个儿伤了,娘看着心疼。忠儿开始不听,后来还是你爹吼了他,他才答应了。那天我晚上我用热巾帕给他敷了脸,让他去睡了。谁想第二日起来,忠儿还没去上学,铺子里的伙计刚把门儿打开,就有十来人涌了进来,把门给堵了……。”
这时乔二奎接话道:“这些人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叫我们把忠儿交出来。我就上前去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说话。其中一个身穿素面杭绸袍子的三十多岁的汉子上前来说,他是街对角周记珍玩店的掌柜,咱家忠儿把他家孩子打坏了,如今还起不来床,说郎中来瞧了,快不行了,要咱交出忠儿去偿命。我当时听了也懵了,但后来伙计蒋少青提醒我说,乔忠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力气把人打得起不来床?”
乔珍听到这里也说:“我和少青一样的想法,娘方才不是说忠儿回来也受伤了么?既然那孩子能将忠儿打伤,又岂会是那人嘴中所说的伤重起不来床。我觉得这些人听起来就像是上门儿来讹诈的。”
“经少青提醒,我便说,我家忠儿昨日回来脸上身上都有伤,他也被打了。我不能相信周掌柜的话,除非由我带郎中去亲自瞧过了才能相信。”乔二奎继续说。
乔珍闻言道:“若是我猜得不错,那周掌柜定然是不许吧?”
乔二奎点头,“的确如此,我说了要请郎中上他家去瞧他儿子的伤时,他便说,孩子伤重,外人不能去打扰他养伤。于是我就说,既然这么着,那我也不能把忠儿交出来给你们带走。于是那汉子就和我们吵起来,最后甚至推搡着要动手。少青那时机敏,便向那些人嚷起来,说我家掌柜的可是和城西刘举人交情匪浅,你们要是动手打坏了我家掌柜的,到时候刘举人过问起来,你们没好果子吃。”
“那周掌柜听了这话,便挥手阻止了他带来的那些亲戚动手,便说,你们乔家认识刘举人,可我们周家也认识洛州的胡举人,我们可不怵你们。要他们不动手可以,但咱家的忠儿打伤了他家孩子,要咱们赔他家的药费。”
乔珍冷哼一声道:“折腾来折腾去,到底还是要往钱上说事儿了。那他说了要多少银子没有?”
乔二奎道:“说了,他说要二百两银子,一个铜板儿也不能少。否则,他虽然不能要咱家人的命,但就要搅得咱不能做买卖。”
“二百两银子,这也太多了,他们这是要抢人呀!想必爹爹必定是不答应的。”
“那是,他们这跟抢人有什么分别。当时,我就说,这么多银子我不能答应。我这铺子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就算是关张也比赔给你们强。你们要闹就闹,我们奉陪。”
见自己爹爹气鼓鼓得说话,乔珍不免莞尔,他知道这话一定是自己这爹说得气话,他这人的脾气犟起来也是跟牛一样,不管不顾地只管往前冲。
“所以后来,这周掌柜的人就天天上门来闹,闹得咱家几乎要关门,买卖也做不下去?”乔珍问。
乔二奎“嗯”了一声,低下了头,十分沮丧的模样。屋子里一时静下来,乔黄氏也不说话,乔珍吃完了面,拿了张绢子擦嘴,续又端起桌子上的一盏茶吃起来,吃了几口将茶盏放下,转脸去问乔黄氏,“娘,忠儿呢?”
乔黄氏答:“在他屋里哩,自出了那事儿,也不敢再让他去上学,你爹训了他一顿,罚他天天在屋子里写大字,每日写上一千个,且要规规矩矩的,才给饭吃……。”
“啊?那他这会儿吃饭没有?”乔珍问。
乔黄氏答:“今日他天刚亮就起来写,一直写到你回来前半个时辰才写完出来,让我去去看了,你爹才让他吃饭。吃完饭又回去念书去了。”
乔珍便帮着弟弟说话,对乔二奎说:“爹,这回的事儿也不全是忠儿的错,您罚他那么狠做什么?”
乔二奎继续气鼓鼓道:“怎么不是他的错,他要是忍了,便不会有这后头的麻烦事儿。咱们从乡下庄子里来到这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什么亲戚,也没啥依靠,这要是不忍着点,怎么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再说,真要出息就要比谁的书念得好,将来考上功名,光宗耀祖,这才是出息,去学人打个什么架,哪里是读书人的做派?”
“你把这些话都和忠儿说了?”乔珍瞪大眼问。
乔黄氏道:“可不是,你爹天天把这话都要跟忠儿训上好几遍呢!”
乔珍想,或者对乔忠如此严厉也有好处。对于他们这样地位的人来说,忍一忍,从而获得平安,然后安稳的过日子是大多数大武朝百姓的选择。必须要承认,乔二奎的处事方式就是一个“忍”字,和当初在黄山村一样。这大武朝的下层百姓和农民和她穿越来之前天朝的老百姓一样,基本上做事都是“忍”字当头,没钱没势的平民百姓哪敢生事,都是缩着头过日子。
可是这“忍”字也不是事事都行得通的。就象当初在黄山村里他们一家人面对那黄一霸和无赖乔易时,无论怎么忍人家照常还是欺负上来,最后弄得他们家搬离了黄山村进了城讨生活。若是自己不是重生后的乔珍,没有一双神眼,那么她敢肯定乔家真会被黄一霸和乔易逼得没有活路,家破人亡。
这一回又遇到了这周家,看他们的样子是不讹诈到二百两银子不会收手了。这银子到底给还是不给,这是个问题。乔珍不禁低头思忖起来。
想了一会儿,乔二奎两口子互看一眼,又找乔珍拿主意了,只听乔二奎说:“闺女,你说这事儿该咋办才好?这银子到底给还是不给?咱们总不能真得就把铺子关张不做买卖了吧?而且这事儿得快点儿解决,要是拖久了,让这县城里的人看咱们笑话,那咱家的买卖必定是要越来越差的。如今咱们是再没有地方可避了,好不容易在县城里立了足,可不能再挪地方了。”
乔二奎所说这些,乔珍方才也想到了。从刚才自己爹娘说的话里头,她大概也知道了这周家也是做古玩买卖的,也和什么洛州的胡举人有关系。那周记珍玩店她知道,就在街对角,和自己家铺子差不多大小,当初乔家开始做古玩买卖时,曾经送请柬去这条街上做古玩买卖的铺子里,请铺子中的掌柜们吃饭,这周家是唯一的没有赴席的一家。想来从那时起就有些不喜欢乔家了吧。今年自从开年以来,乔家的古玩买卖因为刘举人的关系蒸蒸日上,这周家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借着乔忠在学堂里和他们家的孩子打架借机生事呢?
那二百两银子不过是个借口,因为他们也知道乔家十有八九不愿意给,所以每天让人上乔家铺子里来闹,主要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打击乔家的买卖,然后让乔家的买卖做不下去,关张走人。这种竞争打击对手的手段不管是在她穿越来之前的天朝还是现在的大武朝,都是买卖人惯用的。
见乔珍低着头一直想事儿没说话,乔二奎便说:“要是实在没法子,就给周家二百两银子,自认倒霉,让他们别闹了,咱们家继续往下做买卖要紧。”
乔黄氏也点头赞同。乔珍却抬起头来摇头道:“爹,娘,这事儿可不能服软低头。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周家是在讹诈我们呢,若是没原则的给了他们银子,那以后不定还有想生事儿的找上咱们。所以啊,这银子我们不能给。”
“可是不给,他们这么无休止的闹下去,咱家的买卖可就完了。”
乔珍抿了抿唇,对乔二奎说:“您先别急,这事儿咱再等一等。这样吧,您一会儿去聚宝斋找到伙计傅财,请他下馆子去喝酒吃个饭,然后向他打听一下这周家都认识些什么人,跟什么人交好,跟什么人有仇,他们买卖做了几年了,还有那洛州城的胡举人又是怎么回事。我想,傅财在聚宝斋干了四五年了,对这条街上那些铺子里的事儿定然是知道的。您向他打听清楚了回来,我们再商量对策。这就好比郎中给病人瞧病,得望闻问切,知道了这病是咋回事儿,才好开方子抓药啊。”
乔二奎听完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乔珍的意思,不禁笑起来道:“好嘞,一会儿聚宝斋该关铺子了,我这就去找傅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