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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这会儿又来到前厅通报,卢大夫来访。
蔡婆面上无波,心里其实频频叹气,这几个男人三不五时就来蔡府,着实扰人心烦。
“请卢大夫进来吧。”蔡婆向家丁吩咐完后,转头对张家父子说道:“自从大水退去后,卢大夫几乎天天来我们这儿,说是要与窦娥切磋医术,你们说说,我家窦娥年纪小,习医也不过几月,哪比得过卢大夫的好医术呢!
“窦娥不知该怎么拒绝,卢大夫跟张老爷、张公子交情显然不错,能不能帮我们说说话?我是忧心,卢大夫虽然年纪足以当窦娥的爹,但男女日日处在一块儿,若是传出去,对窦娥的名声总是不妥。”
最后一个音落下,卢大夫刚好也跨进来了,张家父子神情有异的相视一眼,同时起身迎着卢大夫,俨然摆出一副当家男人的模样。
“卢大夫,几日不见,您老气色比大水来的那阵子好了许多。听老夫人说,您日日来蔡府找小娘子切磋医术,我说卢大夫,您也多少顾虑一下小娘子的名声,传出去总是不好听,何况县城里医术好的大夫也不少,蔡家小娘子懂的肯定不比林大夫、王大夫多。”张父率先发话了。
“张老爷说的极是。”卢大夫没料到会碰上张家父子,他心里其实挺害怕这对父子的,表面上赶紧应承着。
张驴儿忽然心生一石二鸟的好计,既能除掉卢大夫这个碍眼的,又能让蔡府一对婆媳从了他们父子。“难得卢大夫也来,我瞧也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候,老夫人若不嫌我们叨扰,可否好心留我们用膳?要不外面日头正大,晒得人难受。”他没来得及同父亲私下商量,只好先做了再说。
蔡婆一听三人要留下来用膳,不好意思摆明拒绝,只能闷着气说:“窦娥正在灶房里炖汤,我们娘儿俩平日吃喝简单,你们若不嫌弃菜色寒酸,就留下来用膳吧。”
“谢谢老夫人了,我这就去灶房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张驴儿见机不可失,不等蔡婆发话,径自往灶房去了,他还未走到灶房,就见窦娥端了盅热汤,春芳在后头捧着几个碗碟,他连忙迎了上去,笑问:“这是什么?闻起来特香。”说完,径自从她手中接过了汤。
窦娥连忙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回道:“我炖了乌骨鸡汤,张公子与张老爷要留下来用膳吗?”她非常不喜张家父子,但又不好太明白的表现出来。
“正是。老夫人留我们用膳,卢大夫也来了。”
“那我再到灶房多烧几道菜。”窦娥下意识的不想同他有太多的接触。
“你去帮少奶奶,碗碟给我端吧。”张驴儿把手伸向春芳。“一会儿你再多拿几个出来。”
春芳狠瞪了张驴儿一眼,听他那是什么语气,根本是把自个儿当成了男主人,她赌气似的将几个碗碟用力放到他的手中。
张驴儿也不介怀,心想着,等他娶了窦娥,再将这个标致的丫鬟纳为小妾,好好整治整治。
等窦娥和春芳回到灶房,张驴儿见四下无人,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往一旁搁放,从腰袋掏出一小瓶药,撒进最上头的白瓷碗里,这个药粉极细,遇水速溶且无色无味。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药瓶收妥后,才又端起鸡汤和碗碟回到前厅。
“小娘子说要多张罗几道好菜,让我们先喝鸡汤,垫垫肚子。”
张驴儿搁下鸡汤和碗碟,拿起汤盅里的汤杓,舀了一碗打算端给卢大夫,不料张老爷竟闻香挤了过来,一把接下汤碗,一口咕噜饮下温热鸡汤,边赞道:“小娘子心灵手巧,烧得一手好菜,我”他话都还没说完,直接软倒在地,双眼暴突,七孔流血,下一瞬便没了气息。
张驴儿见状傻了,过了一会儿才大喊“爹!”
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在一瞬间,他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将整碗毒鸡汤饮下肚,可他想毒杀的人是卢大夫啊!
张驴儿趴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凄厉地纵声大哭。“爹啊!爹——”他太过惊吓心伤,完全没了主意,一个男子汉哭得像个幼童。
窦娥端着刚炒好的两道菜,正要进大厅布膳,却听到大厅有哭喊声,赶紧将手边的活儿交代给春芳,快步走入大厅。
才走入大厅,她便瞧见倒地的张老爷七窍流血,张驴儿伏在父亲身上号哭,她赶紧走上前蹲下,手搭往张老爷摸了脉,确定人是殁了,她起身对一旁呆愕的家丁道:“赶紧报官。”
卢大夫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呐呐的附和道:“是该赶紧报官。”
张驴儿一听要报官,心慌意乱,哭声小了许多,满肚子坏水的他,暗暗做下决定,于是他哽咽的道:“小娘子若是不喜我们父子俩叨扰,可直说无妨,何必、何必下毒呢?”
窦娥万万没想到张驴儿竟将事情推到她身上,不过她也不惊慌,淡淡的回道:“我并没有下毒。”
“可鸡汤是你煮的啊!”张驴儿哭喊着。
“我没有下毒!”被他这般冤枉,她不免有些来气。“汤是我煮的,但毒不是我下的,等官差来查过便能还我清白。这儿必须保持原样,官差才好查案。”她朝外头喊了几名家丁,大有不让任何人妄动的气势。
一时间,卢大夫、张驴儿竟也做不出反应,至于蔡婆一瞧张老爷毒发而死,惊吓得完全呆怔了,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楚县衙门大堂,楚勀穿着县大人官袍,正坐在堂上,窦娥、张驴儿、卢大夫、蔡婆四人跪在堂下。
蔡府闹出人命的消息一传出来,县城里的人全都放下了手边的事儿,一股脑的挤到大堂外头瞧,议论声此起彼落。
张驴儿大声哭喊道:“求县大人查明真相,我爹死得冤啊!窦娥在汤里下毒,害死了我爹!”
楚勀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反问道:“你如何肯定下毒的是窦娥?”
“除了她还能有谁?鸡汤就是她煮的啊!这回大水,多亏了蔡家婆媳善心助大家熬过洪灾,我和父亲心里感激,所以这些日子送了她们婆媳俩+少布匹、水粉的聊表谢意,也许是我们叨扰过甚,令窦娥心生不满,起了杀机。”
楚勀眯着眼睨着张驴儿,很是不耐,拿这等理由诬赖窦娥,也亏张驴儿想得出来,窦娥要是会杀人,猪也能飞了。
“即便多有叨扰,心生不满,也不至于就引杀机。”楚勀淡淡的道,根本没打算理会张驴儿的说词,他的心压根就是全偏向窦娥,他看向窦娥,好声好气的问道:“窦娥可否将今日事情经过说一回?”
张驴儿听县大人的语气,大感不妙,该不会这新上任的年轻县大人,也瞧上窦娥了吧?
窦娥不疾不徐的将中午的事儿陈述了一回。
“这么说来,鸡汤是你煮的,但却是由张驴儿端进大厅的,所以这毒也有可能是”
楚勀的话都没说完,张驴儿立刻扬声高喊“大人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毒害自己的亲爹!那毒肯定是、肯定是窦娥下的!”
“窦娥并不知晓你们今日会到蔡府。”楚勀沉吟了一会儿,下毒的只可能是张驴儿或是卢大夫,但卢大夫似乎没机会,这样想来,最有可能下毒的是张驴儿,可张驴儿没有理由谋害亲爹他的思绪转了转,当机立断的道:“蔡婆是唯一没接近鸡汤的人,今日即可回府,其余三人皆为嫌疑人,暂且关押,本官会派人尽速查明真相。”
楚勀挥手招来新聘的师爷,附耳低声说话。
说是新聘,其实也就是原来师爷的副手,被楚勀升上来了。知晓前任师爷是怎么死的新师爷,恭敬的听着,频频点头,话也不敢多说。
楚勀交代完,师爷立刻招来官差,分别拿住了张驴儿、卢大夫,押往大牢,至于窦娥,师爷点了两名官差,低声交代了几句。
两名官差碰也不敢碰窦娥一下,甚为有礼地道:“小娘子,请随我们走吧。”
窦娥听了赶紧起身,随着两名官差离去,至于蔡婆则被另外一名官差护送回蔡府。
大堂外看热闹的人群发现没戏可看,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退堂后,关上衙门大门,楚勀低低喊了声“阿特尔。”
才一瞬光景,阿特尔便现身。“主子,有何吩咐?”
“张驴儿、卢大夫交给你,只要能逼出真话,用什么方法都成。”楚勀面色冷漠的道。这张驴儿胆敢诬告窦娥,哼哼,走着瞧!接着他淡淡的又补了一句“若问不出真话,我就亲自审问,反正我也很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阿特尔半晌没说话,心里为张驴儿、卢大夫默哀了一瞬,两个不长眼的,谁不好惹,偏招惹了主子看上眼的小娘子。
运气好点,在他手上老实招了便是,运气不好,真的硬骨头挺住不说,落到主子手上,那只有惨不忍睹能形容,冷面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整治人的狠招多了去了,而且一招比一招毒辣。
“属下明白了。”说完,阿特尔退下。
楚勀急忙离开大堂,回到厢房褪去官袍,换上如今已穿得十分习惯的粗布衣裳,快步走往西厢房。
他越走越觉得忑忑,不知窦娥会不会埋怨他将她拘起来?一方面他是有他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迫不得已,他再偏向窦娥,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万一窦娥恼了,他该怎么哄她?他对哄姑娘家这回事根本没有经验,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做,唉,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每次一遇到和她有关的事儿,就变得这么容易紧张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