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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进琬儿之眼的,必然是有才之辈,赵公子是个武官,居然也会出现在此,赵某不禁有些好奇。”陆游说得客气,但真正的用意是知道赵士程从未以文才出名,居然还敢和才女唐琬走得这般近,他便要让这赵士程自惭形秽,他故意不给赵士程开口的机会,又径自续道:“陆某于会中与诸友谈诗论道,自是乐不思蜀,只怕赵公子身为武官,无法明白这其中之乐趣吧?只怕我们所言之物,赵公子也是听得头大如斗,如坠迷雾啊。”
“是啊是啊,文人的宴会,武人来搅和什么呢?”
“该不会是由楼下跑上来的吧?这迎风阁怎么搞的,咱们文人的聚会,竟让一个武官闯了进来?”
在朝廷里,文官与武官是对立的,而且斗争得厉害,这股风气自然也扩展到民间,所以文人特别瞧不起武人,武人也不见得会给文人好脸色,而像赵士程这种表面温和却有铮铮傲骨的,就更不会忍气吞声了。
唐琬听得面沉如水,只觉得陆游这个人不仅遇事优柔寡断,气度好像也不怎么样,不过这次她倒是沉住了气,想知道赵士程会如何反驳,当然,如果他能直接一脚把陆游踹飞出去,她会更欣赏他。
面对陆游的刁难,赵士程只是淡然一笑,好整以暇地问道:“诸位士子在这里谈的是什么诗,论的是什么道呢?”
“谈的自然是千古名诗,论的便是人生大道。”陆游自信十足地回道。
“那么,你们数载寒窗苦读,为的又是什么?”赵士程又问。
“为的是一朝及第,入朝为官,届时泽被苍生。”陆游说得铿锵有力,得到在场士子们一致赞赏。
“说得好!”赵士程随即话锋一转“既然诸位士子最后的理想是入朝为官,泽被苍生,却在这里谈论千古名诗,探讨人生大道,请问这些名诗与大道,对百姓实际上有什么帮助?对社稷有什么影响?又如何能泽被苍生?”
“这”陆游被他这么一辩,顿时语窒。
“所以清谈是于事无补的,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不管文人还是武人,能造福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赵士程轻飘飘的补了最后一句,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个男人一番针锋相对,显然是陆游完败,赵士程的见地无懈可击,等于他一个人正面迎战了所有文人,还打得对方落花流水,唐琬听得双眼泛光。人才啊!这赵士程简直是个人才,兵不血刃就让陆游灰溜溜的,她终于知道赵士程为什么给她这么好吃的感觉了,他的特殊专长就在那脑袋瓜里啊!此人机智反应根本是一流的,有这样的队友,还怕别人算计吗?他不要去算计别人就不错了。
此时聚会的主人孙廷才才急匆匆的跑过来,他方才在另一角与人谈话,此时才知道这里起了点冲突,不过他来得太迟了,除了赵士程仍像棵孤松般出众傲立,其余以陆游为首的文人,个个都是脸色古怪。
孙廷才听了小厮的说明,知道来龙去脉后,从小厮手上拿了一只酒瓶,走到赵、陆两人之间,八面玲珑的打着圆场“唉呀,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是在下招待不周,怎么让大伙儿站着饿肚子呢,看来你们都在怪我呀!来来来,喝酒喝酒,西面靠窗之处备有点心,还请诸位移驾,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气氛终于热络了点,没有人觉得孙廷才会与赵士程认识,就算赵孙两人有所交谈,大多还是认为孙廷才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解决赵士程这武官不请自来的事。
不过陆游却没有脸再待下去了,他本想招呼唐琬一同离开,却找不到她的人,他猜想,自己方才与赵士程交锋落了下风,她或许因此不高兴先走了,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向孙廷才等人告别,急急忙忙的想回去安抚佳人。
“德甫,你怎么会和陆游杠上的?”待众人散去,孙廷才忍不住好奇地向赵士程打探,连手上的酒瓶都忘了要放回去。
“孙兄,我只是看不惯那陆游呃占着茅坑不拉屎。”赵士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句粗俗的话最符合眼前状况,虽然唐琬听了可能会不太高兴。
“占着茅坑噗!”孙廷才略微一想才懂,差点没笑岔了气。“你这武官里的异类,平常看你满正直的,没有文人的迂腐,想不到一开口却是语出惊人,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居然是为了唐姑娘。”
他在文人之中还颇有地位,与赵士程算是误打误撞成为挚交,他自然很了解这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武官朋友,赵士程心性确实温和正直,在朝堂也甚少与人交恶,想不到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和陆游杠上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作风。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孙廷才摇头叹道:“唉,唐姑娘未嫁之时,在我们这个圈子可是仙女般的人物,如今她与陆游比离,虽然声名有损,但士子中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仍旧不少。只是陆游就像你说的,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所以大伙儿即使气愤也无从说起,毕竟陆游才学出众,家世又殷实,会试之墙对他而言如同薄纸,未来必然入阁升官,平步青云,没几个人愿意去惹他。”
“那就走着瞧吧。”凭赵士程宗室的地位,也不太把陆游看在眼里。“陆游虽然文才高绝,不过还不是个官,不足为虑,横竖我就是看不得唐姑娘受委屈。说不定明日京城大街上,还会传颂着赵士程力挫陆游于迎风阁的小道消息呢。”
“你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原来还能替你们迎风阁拉生意?陆游与唐琬被你这么一搅和,文人武官争风吃醋,谁都想来看看这个陆游首次吃瘪的地方啊。”孙廷才不是笨蛋,脑子一转突然懂了赵士程的用意,笑骂道:“你挂这承宣使一职真是浪费了,当官当得普普通通,事实上心力全放在做生意上头,若是放你去边疆,估计你能把整个大金国给买来。”
他怎会不知晓赵士程那点小毛病,赵士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省到了极点,虽然表面上一派文质彬彬看不出来,但这家伙又不用上朝,却天天到皇宫视事,看起来是勤奋,事实上根本只想在宫里蹭几顿免费的饭。
不过也难怪赵士程小气到令人发指,他的父亲赵仲湜是个莽夫,只知打仗不知开源节流,犒赏属下又是大手大脚;而赵母名门出身,也从不在意金钱,以为坐在厅堂里,钱就会自个儿从天上掉下来,更不用说赵士程上头还有十个哥哥,不是派驻在外就是坐镇边疆,十个武官十个钱坑,家里的事根本鞭长莫及,偶尔还会来信回家哀叹军备困窘,若不是有赵士程做生意还算有一手,硬生生撑着,他赵家即使是宗室也要垮好几次。
“好说好说,不过奉承我是没有折扣的,而且孙兄,你可要多吃点,在我这迎风阁,没吃完尚称完好的食物,我可要打包回府的。”赵士程大笑而去。
孙廷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连忙想回去招呼宾客,原本顺手要将手上酒瓶递还给小厮的,但回头一想赵士程那家伙之小气,便仰头咕噜噜地喝干了瓶中的酒。“哼!这酒老子可是付了银两的,没喝还会被你收回府,不喝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