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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迪恩在小码头包租的是个大游艇,足以举办一次相当规模的晚会,两个人在上面进午餐就更不在话下了。船上还有船长、船员、服务员。吉迪恩早已上了船,他穿著白色的航海服,头上戴着飘带上镀金的海员帽。
出门之前,布莱尔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再次打电话给圣马丁饭店。她问接线员,自己上一次打过电话之后,鲍尔斯是否来过电话。对方回答说:"来过,女士,他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来电话。"
吉迪恩领着布莱尔登上游艇,坐到一张只有两个座位的餐桌旁边的时候,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细雨绵绵,整整下了一周,今天碧空如洗,阳光灿烂。游艇驶出船坞的时候,她心里却是一片黑暗。然而她不能让吉迪恩察觉出这一点。
船在湖面上航行的时候,布莱尔尽自己所能向对方介绍了这个湖的历史和湖区的景观。她感到自己完全把握了自己的情绪。然而吉迪恩却注视着她问道:"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像有心事似的,布莱尔广
"哪儿的事。"她装出一副最灿烂的笑容说,"咱们谈谈你,还有你跟卡罗尔公司的业务怎么样?"
"咱们还是先谈谈香摈酒吧,怎么样?"说完他对一个穿著白色制服的服务员一招手,后者为他们端上来两个雕花的杯子,里边的酒泛着气泡。
吉迪恩和她碰了一下杯子。他的祝酒辞是:"为咱们俩。"
在四方形的眼镜后边,吉迪恩的眼睛挑逗性地眨巴着,还有他那色迷迷的讪笑,这些使布莱尔第一次意识到,他头脑里正在盘算的决不止是发展业务关系。
可别,她在心里盘算着,但愿自己判断失误。但愿这个可亲的、上年纪的、小饭店行业的业主别打错了算盘。瞧他那风湿病的模样和一双滴溜乱转的眼睛,千万别。她轻轻地抿了一点香摈酒,把杯子放下了。接着她赶紧把自己已经做好的评估计划从公文包里掏出来。虽然午餐还没有开始,她觉得应该借机和他直截了当地谈谈业务,把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我认为咱们首先应该做的是,"她是这样开的头,"全面地评估一下——"
"先不谈这个。"他打断她说,"把那些东西放下,咱们还是先让我这老头子心情好点再说。"他说完打了一个响指,服务员随即端来几盘浇汁龙虾段。
香摈酒和浇汁龙虾段意味着罗曼蒂克,而不是业务。布莱尔已经感到不安起来,她没有再碰香摈酒,而是尝了尝龙虾。她吃龙虾的时候,若不是吉迪恩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神,以及他的舌头贪婪地在嘴唇上舔呀舔的样子,龙虾的味道本来应该是非常鲜美的。
可千万别。可别在华盛顿湖的湖心出什么事情。布莱尔心事重重地遥望着东方,遥望着摩斯湾的船坞,游艇在返航以前要在那里停泊。那地方似乎有半个世界那样遥远。
随着进餐时间的延续,吉迪恩已经把话题转到布莱尔的爱情生活上了。她对他挑逗性的问题总是未置可否地耸耸肩膀。看到最后一道甜食浇巧克力汁的鲜草莓端上来的时候,布莱尔已经是如坐针毡了。
"重要的是人的内心怎么想,而不是怎么说。"吉迪恩说完对着鲜红的草莓咬了一口。"今天和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重新成了个目中无人的年轻人。"
布莱尔感到他的一只手从桌子下边伸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辛德尔先生!"她说完赶紧把自己的椅子往后边挪去。
他嘿嘿一笑说:"除了草莓,还有一道甜食呢,布莱尔。"他的一声响指再次招来了服务员,这次他端来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打开它。"吉迪恩温和地说。他说话的时候,上髭都扭曲了,本富兰克林式的眼镜后面的蓝眼睛放射着光芒。
布莱尔往船外瞟了一眼,隔着船舷可以看到,摩斯湾已经不远,必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跳进水里游到安全地带。"恐怕我不能接受礼物,辛德尔先生。"她客气地拒绝了他,"卡罗尔公司从来不会把业务和玩乐搅合到一起。"
"打开它。"他坚持说,"然后说我就是把业务和玩乐搅合到一起的人。"
布莱尔极为不情愿地打开了盒子,里面的包装纸的颜色是象征着罪恶的血红色。她感到一阵晕眩,因为她打开包装纸的时候看到,里面装的是一副黑色的缀着花边的半透空的胸罩,一条配套的吊袜带,每个夹子与吊袜带相连的地方绣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一双有缝线的长筒袜,一条比基尼泳裤,泳裤的要命的三角处绣了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布莱尔吃惊地抬起头望着吉迪恩。
"有些女人,"吉迪恩回视着布莱尔说,"总是担心她们穿上这些东西的时候男人们会怎样看待她们。她们担心自己会被看成不知廉耻的、不正派的、**的人。而我,"这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和含混起来,"我可不是这种人。我喜欢那种不总是一本正经的女人——那种愿意冒险穿上缀着花边的内衣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女人。"
"无论你怎么说,辛德尔先生,"布莱尔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可不是我所爱的人。而且我来这里也不是来谈论缀着花边的女式内衣的。谢谢你的午餐。"
吉迪恩也站了起来,问道:"你要去哪儿?"
"一上岸我就找出租车回西雅图。"
"为什么,布莱尔?"
布莱尔刚要愤怒地做出回答,突然之间自己却呆住了。刚才提问的人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另外一种声音,沙哑的嗓音荡然无存。这显然不是吉迪恩辛德尔的声音,而是——
"为什么?"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鲍尔斯奈特的声音!
"成功的玩笑。"鲍尔斯说着摘掉了帽子、假发、眼镜。
布莱尔沉重地倒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扯掉浓密的眉毛、胡子、上髭。她磕磕巴巴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
"最好相信。"鲍尔斯一边说一边搓着粘在自己脸部、手上、脖子上的乳胶。化装用的乳胶已经把他的皮肤弄皱了。除了眼睛里的蓝色的隐形眼镜的镜片和几片没有揪掉的胡须,鲍尔斯已经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他坐回椅子上。
布莱尔摇着头,仍然没有回过味来。她问道:'你到这里干什么来啦?"
"我吗?我现在和五年前的某一天夜里一样乐得都要蹦起来了。"他说着把手伸进礼品盒里,把吊袜带拿出来挂在一个手指头上摇晃着,然后又问道,"你呢?"
布莱尔尴尬地说:"鲍尔斯,我——在贾森床上的那一夜——"她说到这里缄口不言了,因为她看见他打开了手里拿着的一个夹住花边的夹子。
"贾森床上的那个女人,"他说,"是那一夜以后我惟一想得到的女人,而她在旧金山又一次碰上了我。她离开圣马丁饭店以后,留给我许许多多无法解答的问题。"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所以我只好调查了她的私生活。后来,我的秘书告诉我蜜儿来过电话,我就想好了我应该做些什么,所以我就到这儿来啦。"
布莱尔又气又急地摇着头,她问道:"你调查了我的私生活?"
"因为这件事对我太他妈的重要了。"他说着把身子从桌子上探过来。"我必须这样做,布莱尔。我需要答案。你把我甩在饭店可把我害苦了。"
"我后来打电话想跟你解释来着。"布莱尔说着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在贾森床上的时候不是真实的我。那只不过是为了那一夜,只不过你干吗老是点头?"
"因为我也了解他,要比你还早。他总是那样追求女人,而一旦把她们弄到手,他就没兴趣了。而你是想把从前的他找回来,这我理解。"
"真的吗?"
"当然。"他说着笑了笑。"不过我喜欢你那种方式。"
"你不觉得那太那时候我太太出格了吗?"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那天夜里的自己才合适。
他一侧的眉头往上扬了扬说:"我也是。而我们却得到了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经历,记得吗?"
她的脸飞红了,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说:"我永远也忘不掉。"
"我喜欢那样,布莱尔。"
"我也是。"'
"我爱你。"
布莱尔感到船身猛地一震,船靠岸了。船停稳当以后,船长在外边喊道:"过夜还是出来?"
鲍尔斯看着布莱尔解释道:"休息一会儿之后他们可以把咱们送回去。如果我们愿意,还可以把我们留在船上过夜。你想怎么着?"
"过夜。"她回答道,"我也爱你。"
"过夜。"鲍尔斯对着外边喊道。船长很快带着他的船员上岸了。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们被包围在许多空船的中心。布莱尔和鲍尔斯从桌子旁边站起来走到了一起,他们胸贴着胸,髓骨贴着髐骨,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贪婪地、迫不及待地狂吻起来。
"宝贝儿,"他们停下来喘息的时候,鲍尔斯说道,"你能到旧金山来工作吗?"
"在莉莲的公司里,我到哪儿工作都行。"
"结果必然会如此,这你得知道。"
"我知道。"
"咱们去让船身摇晃起来吧,布莱尔。"他说完把装内衣的盒子夹在一个胳肢窝底下,领着她向通往下层船舱的狭窄的阶梯走去。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上,布莱尔犹豫着站住了,转过身子抬头看着跟在她身后的鲍尔斯说:"无论是木兰宝贝儿还是蜜儿,都不是全部的我,鲍尔斯。如果你想要的不过是这些"
"我想要你的一切,"他鼓励她说,"永远。"接着他又开始说起逗乐的话,"不过,如果宝贝儿想拖着长调说话,如果蜜儿想叫我宝贝儿"
布莱尔以轻快的动作和狂喜的心情一下子跳进船舱里,她说:"那咱们就快点儿让船身摇晃起来吧,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