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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蛟不在的日子多么的寂寞如雪, 琇莹趴在桌上想着。
"啊,兄长,别打,我听着呢"琇莹捂着头,对旁边欲伸手敲醒他的阿政道。
阿政那只手却没停,将他脸上的墨迹擦掉,见他一脸呆萌,到底没舍得打他。"吕相已经走了。"
"咦,他走路都没声的吗开饭了开饭了。"琇莹起来,挥了挥坐麻的手脚,殷勤地接过宫人捧来的他与兄长的狐裘。
阿政接过狐裘,将自己的披好,又把琇莹的狐裘也给披好。"他忙着去章台宫,请灭东周。"
琇莹忽然意识到秦国的战争又要开始了,这架狂奔着的马车不会停下来的,只要停下来便要被其他国粉碎。
身处其间,他能所做的不多,他不是无双的战将和多谋的智者,主导不了战局的发展。
他只能让更多秦人活下来。
"兄长,我们的肥可以使下田增产一石,冬麦还不行,得等下一年了。"他与兄长并肩走出宫门。
阿政点头,轻问,"你想现在带着农家一起去推广肥"
琇莹闭上眼睛,轻声道,"兄长刚才不就是在提醒我,吕不韦不会将这事说出来的,想来是兄长猜的,兄长这些所猜哪个是不准的,所以明年战事必起。"
他接着道,"我想赶在战事前,让全境的下田都能增产,这样战争对庶民的伤害便没那么大。至少秦国奋战的将士不必担心家中妇孺活活饿死。"等着如以前想的那样慢慢地推广已经来不及了。
"我有时希望你没那么,一辈子乖乖呆在我身边。"阿政接过宫人另一手的伞,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牵着他走下宫殿台阶,"秦人要战,必战。唯有拓土强国,诸国皆畏,秦人的血才不会白费。我是大秦的太子,我要为秦国负责。
他将琇莹肩上的雪拍掉,"但我不能让那些秦人浴血拼杀时还在担忧家中老弱,我总是会想起那来秦时道旁饿死的人,他在告诉我高高在上的一切是秦人用自己的命给的。所以琇莹去吧,你去帮我让他们活着。"
琇莹看着兄长伞下的脸,己褪去了婴儿肥。他恍然觉得兄长像是一支脆生生的青竹,他光站在那里就足以顶天立地,让人折服了。"兄长所托,琇莹所愿,不去何为"
"好,你且去行。"他扶着琇莹肩的手有点抖,"我在咸阳等你。"
琇莹心中有点遗憾,"我欲后日出发,兄长的生辰恐不能得办了,虽说因大父逝去,不宜大办,可我还是给兄长准备了一些东西,现在都没用了。"
"不必办了,琇莹平安便是今年政最大的所求了。"阿政伸手接了一片雪,轻声道。除了琇莹,无人真正在意他的生辰了,他办之无用。
琇莹如幼时一样紧紧抱着他,"兄长,我会平安回来的。"
琇莹走时,风雪己息,来送的人没有几个,只有兄长,大司农及一些农家子弟罢了。
琇莹被兄长裹得严严实实,塞进了带队的陈长怀里。
他冲外面的兄长笑,"兄长,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阿政偏头不去看他,良久才轻道,"记得托人给我传信。我向父王借了几个人,跟着你,可以随便驱使。"
陈长不由翻白眼,心中道,"我们只去五月有余,跟生离死别似的。
阿政接过琇莹递来的竹简,才看向陈长,陈长有种被大型野兽盯着的感觉,吓得一身冷汗。
"这事若能办得好了,诸位功在千秋,政代秦国多谢诸君。"阿首一拜,眼眶微红。
马车渐行渐远,阿政直到看不见了才低敛眉目。
大司农跟在他身边,"太子啊,舍不得是正常的,可舍着舍着就习惯了,我农家子弟皆是远行惯了的。"
阿政笑容显得有些阴郁,"琇莹不是农家弟子,他拿着太子的手令,上盖着秦王印,他是王公。"而王公多在咸阳城。
"琇莹公子大义。"大司农言道,再不说话了。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散了。
他展开琇莹给他的手书,上面只写了几句话,像是未写完的曲子。
尔来随兄七载。
念昔过往,只觉相逢不晚。
犹记我生时三月桃花枝,
缱绻风吹面不寒,
幸君善心一念,顾我残命。
不见母父,唯见君在。
自此伴君三尺薄路行,
人道天命有常我命难安。
幸君执剑挑开我眼间万里浮云,
阿政揉了揉大扺是被风雪刮的有点疼的凤眸,轻声说道,"不通音律,牵强附会,待你回来得重新教你诗。"
可这眼睛怎么不听使唤,起了雾气,大扺是这天太冷了吧。
琇莹这趟旅程不算容易,他们从关中出发,一路向南需跨过秦岭和大巴山两座大山往蜀地去。
现在他兄长还没一统六国,下令修驰道也是好远的事了。
所以马车行于土地不仅颠,而且只要下雨道路便泥泞不堪。
关中土地多是黄土,松软,多是沙土居多。
因为缺水,时常干旱,导致有时需要人从村口担水浇田。
现在是农闲期,他们到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在田间。
只有几个黑瘦的老丈穿着粗葛做的单衣,望着地头的雪叹气,关中今年又大旱,这雪下得太少。他们连蓄水都做不到。
不少农家人只知道专研土地,他们上前跟这些老农普及他们这些天与公子一起作的实验,说着绿肥和泥肥,又说着如何如何"堆熟",如何如何加快制肥。
琇莹也跟着下了车。
他面庞白净圆润,身上衣服虽然是普通料子,但在这群人眼里己经是了不得的东西了。再加上通体贵气,一看便知是贵族。
老农见他时,不跪地上雪水脏污,明明膝盖上的裳仍有破洞,但还是忙跪下行礼。琇莹怔了一下,忍住流泪的冲动,挥手让他们起来了。
这里的庶民只是耕战的工具,他们是不被允许直视贵族的。
琇莹知道他在这边,这些吓到低垂眼帘只看着地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说些什么。索性到了一处平地,蹲下观察土地。
果然他一离开,那些人便放松很多,与与他们气质相同的农家人说着话。说着间,还隐隐露出笑容,依稀可见那晕黄的牙齿。
这边,琇莹握着一把黄土,将它碾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加施肥根本不可行,治标不治本,关中需要的是水,是可以灌溉的水。
而且肥也做不成,这里哪来的河泥与水草只有几条小水沟,水量还不大,那丁点的水草做肥简直是无稽之谈。
陈长跟在他身后,听完他的想法,哈哈大笑,"小公子,我们知道啊,没人比我们更知道了,我们自入秦时便与它打交道了。"他指着那些散落在地里的农家人,"没有水草有腐烂的树叶啊,只要有方法让人不至于饿死,我们总要试试,他们也会去试的。"
琇莹不习惯他们的乐观,他无比的清晰,道,"现在没有树叶。而且人们存的树叶能有多少开春便要播种,这季己经赶不上了。"冬天这里只有冰棱子,人们要用树叶点火取暖。等等,灰,草木灰亦可肥田。
他突地握住陈长的手,"灰,让人将草木燃后的灰混进土里去,翻田。不要再整那个树叶了,要灰。"
"这个还没验过。"陈长犹豫道。"公子,要不再考虑一下。"
琇莹看着他,"没时间了,待秋日才能屯到足够的肥,那人早己饿死了。"
他一向温和软绵的脸哪里出现过这般的疾言厉色,陈长仿佛依稀在他身上还看见了他兄长的影子。
"唯"他俯首应道。
"阿长,"琇莹唤住他,他鼻间已经被冻得通红,他轻道,"后日便启程吧,往南走。南方更需要我们。"
陈长走后他一个人拿了书简直往东走。
"公子,欲往何处"一个暗处的阴影走了出来,抱拳向他行礼。
"来着之前,我没想过会是这样,他们是秦国王都脚下,是秦国过得最好的人,可冬日衣服仍破烂。"他向那少年道。"这里是沙土,往东是泽之地,1我皆无力治理。"
那人大扺寡言惯了,"公子,很好。"
琇莹笑了,"现在不治理,但也不能一直不治理。"接着道,"我想着一路所行,大致画下来,刚才对着图想了许久,想着引泾水入关中,便可使这片地成千里沃野。"
那人接过他画的书简,准备退下。
"青雉。"他叫道,"我想着再写封信,明日帮我一起交给兄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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