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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白两色气球环绕组成的罗马柱笔直耸立在露天会场周围,每根球柱的顶端又各系一条雪白丝带,连接装饰在上方同样颜色组合的空飘球;邻近喷水池边的自助餐台和桌椅则被意大利的情调包围,白色桌布配绿色餐巾,除了美味佳肴还有红玫瑰的香气点缀。
丰富而不繁复的配色布置加上小型乐团的轻音乐演奏,在庭园温亮的银灯照射下,使得晚宴的气氛显得活泼又不失隆重。
麒麟海事商务法律事务所的负责人,也是今晚作东的主人吕聿鼎,对自己砸下的银子回收出来的效果十分满意,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挽住妻子,愉悦地和岳可期聊天。
“岳经理,你们公司的会场设计做得很棒。”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岳可期兴奋地说,能够得到客户赞美是她最大的成就。
“我和内人都很喜欢。是不是?”
吕夫人弯着眼睛笑,点点头。
“那么以后若还有需要千万不要忘记我们哦,我们公司还有许多不同的创意跟花样,一定也会让您和夫人满意的!”
“一定一定,我也会介绍其他客户给你,就还是请映璿和你联络好了。”
“好啊,他和我联络很方便的。”她爽快地说。
真棒,再次成功出击!
“对了,他人呢?”
提到他,岳可期这才四处张望。“不知道唉,我们开场没多久就分散了,大概被别的小姐请去跳舞了吧。”
“岳经理这么漂亮,他不好好顾着你,还跟别的小姐跳舞?太坏了!”吕夫人开玩笑。
“哎呀,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她摆摆手,被香摈微微醺红的脸颊笑着撇清。
“既然这样,那么你也和别的男士跳舞吧,今天这儿多的是年轻优秀的单身律师,你爱几个有几个,都等着邀你呢。”吕夫人替大伙儿说出心声。
“好啊。”岳可期笑意吟吟,她一向大方,之前的两支邀舞她都接受了,再来几个自然也没有问题,交朋友嘛。
事实上吕夫人说的完全正确,四周是有不少男性的眼光都正注意着她。
岳可期本来先天条件就不错,鹅蛋脸、形状匀丽的柳叶眉。俏鼻红唇,尤其是那一双单薄灵活的大眼睛,很有东方味道的个性美;加上今天刻意打扮,朱红的削肩上衣配黑色水丝裤裙,上身明艳下身飘逸,组成一种协调夺目的魁力,教人眼睛为之一亮。
“她是谁?”又有人被吸引了,问向旁边几位同事。
“姓岳,天空创意公司的统筹经理,负责今晚宴会的布置。”
“长得很漂亮,气质也不错。”欣赏的眼光仔细打量,开始打起分数来。
“想不想请她跳舞?”
“想。”
几个男人笑起来。“那你得排队,我们还没排好顺序。”
“排第一不一定就请得到,邀舞是要靠魁力及手段的。”
众人看看彼此。“有谁认识她?”
背后飘出一道阴沉的声音:
“她是我朋友。”
“哦?程律师,这么巧!那”
“她是同性恋。”他不高不低地散播谣言,一句话将在场所有男人的企图打消!
程映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小人,反正这种事他做多了。
果然,被他一说再也没人上前请岳可期跳舞了,他走过去,把她从老板夫妇身边要回来。
“喔,你找到我了!”
她还敢说,没见过这么失职的女伴,一到场就四处穿梭,检查有没有哪里白天漏掉没张罗好的地方,然后这边说说那儿笑笑的,不认识的男人邀舞也跟人家去,一整晚就看她在会场内发光,愈转离他愈远。
“老板,不介意把舞伴还给我吧?”
“呵,说的是,你们到现在还没跳过一支舞,快去。”
程映璿牵着岳可期滑入舞池,她抬起手搭住他肩膀。
“吕先生说他对今晚的宴会很满意!”她立即将成就与他分享。
“嗯。”“谢谢你帮我介稍仆户!”
“不客气。”他淡应。
“改天请你吃牛排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有吗?”
“还很臭咧。”她皱鼻子逗他。“出来玩就要开心一点,而且跟你跳舞的人是我,把你的招牌扑克脸收起来!”
程映璿还是没有笑,环在她腰上的手指收紧一些。
“为什么和别人跳舞?”
“你看到啦。”
“我看到了,其中一个还倒媚地被你踩了一脚。”
“这种丢脸的事你就不用观察了好吗!”岳可期尴尬地说,难得她今天一直把形象维持得很好,就只出那么一点小纸漏而已,对方也很坚强地忍住,竟然还是被程映璿发现了。
“怕出洋相不会安分一点。”
“才不要,难得有机会可以跟帅哥跳舞,你有看到吧,他们两个都长得很不错,我在想”
“男人的脸是最靠不住的。”他泼她冷水。
“那你不是最不可靠了?”岳可期本能地直接反应。
换个角度想,这还是对他的赞美呢,不过程映璿的表情依然没变。
“把第一支舞送给男伴以外的人是很不礼貌的,你知道吗?”
这家伙不会是在介意吧!“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人这么熟,我对你没礼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显然不懂他的意思。
“你也可以和其他美丽的小姐跳舞,只要你别太挑剔。”
“我不要。”
“你喔,洁癖什么时候才改得掉?”
她真的听不懂他的意思,也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的神经”程映璿的手又收紧,岳可期贴到他身上,眨着大眼看他。“八成有鲸鱼骨那么粗。”
她咬着嘴唇,脑袋运转了三秒钟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对一个白痴还能解释什么。
这不是吃醋,是心酸!
“你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回台中?”
“干嘛?”
“我跟你回去,我好久没看到你爸妈了。”
“看看吧,等手边这件案子忙完再说。”
程华誉去年办理退休,夫妻俩搬回中部老家,平日望山看水养花割草,闲时飞到国外探望两个女儿顺便旅游,生活十分惬意。
不过李容欣一向和岳可期最合得来,常常想她,总念着要儿子带她回去玩几天;可是程映璿顾着自己忙,根本也很少回老家,惹得为娘的不时埋怨生三个小孩都不孝,一个个都在外面绕着地球跑,还得父母自个儿拖着老骨头出门奔波才看得到儿子和女儿。
想来想去还是岳家的小孩子好,偶尔还会提着礼盒回去跟他们换太阳饼吃呢。
程映璿转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到另一条路上。
“等你忙完?都不知道是哪一天。算了,我自己去看程妈妈,她上次说的那种珍珠粉我帮她买到了。”
他觑她一眼,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觉得你对我妈比对我还好。”
“是啊。”岳可期承认,笑道:“何只你妈,我跟映璐、映憬姐也比跟你好,你现在才知道?”
他专心将视线放在前面的道路,不让她看到眼里的不服反正看了她也不会明白的。“提她们两个做什么。”
“她们什么时候才回台湾?”她问。
映璐、映憬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西,听说都发展得不错,可能就是这样才连回国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道。”
“我好想她们喔!”
“那你慢慢等吧,也许要到我结婚的时候。”
“你要结婚了?”
他缓缓踩住煞车,脸孔转向她,扬眉。
“你说呢?”
“不可能,你这个有洁癖超级爱挑剔的家伙!”岳可期指着他的鼻子很有把握地说。
程映璿瞪着她的手指头,突然倾身,向她靠过去
他替岳可期打开车门。“你家到了。”
她对他粗率的举动有点不满。“一般的绅士应该自己先下车再绕过来打开小姐的车门,温柔地请人家下车才对吧?”
“如果你是机智聪明美丽温柔的女人我就会。”
看不起人耶!可是说的偏偏是实话,让她气短。
“再、见!”
他又拉住她,嘴唇淬不及防贴近她如贝的耳边,轻轻吐息:“晚安。”
磁性的声音宛如夜昙,是他难得才肯显露的温柔。
结果岳可期的感觉是耳朵好痒,虽然程映璿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她却总是不习惯,每次都痒得想笑,神经粗得感觉不到这亲昵动作背后的讯息。
“晚安!我上去了。”她潇洒地跟他道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更别说是难舍缠绵。
他坐在车里,目送她走进公寓。月色伴着路灯,照在安静无奈的脸上。
不用机智聪明,只要一般的女人就应该听得出这句话里的暗示,结果
他叹气。
是不是距离愈近,愈容易被忽略?
也不晓得情况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常常他认为自己做得很明显了,结果她要不是看不出来就是拿一张困惑的小脸面对他,弄得他有再多热情也被饶熄,藏回隐蔽的心房里。
说她笨,别的男人随便抛个媚眼她偏又知情识趣得很,害他不时要泼泼冷水或用其它卑鄙方法阻止她向外发展。
认识十五年,程映璿唯一摸不清楚的就是岳可期的神经构造,该敏感的时候不够敏感,该迟钝点的时候又不迟钝,有时实在教人生气。
应该加强她对他的存在感的,那个麻木的女人!
忙碌了一天,他提着公事包走出电梯,脑袋里除了官司需要整理的资料,还有某个只会玩气球的女人。
图地利之便,程映璿在事务所附近的住宅大厦租了一户,大小正好适合单身汉需要的空间。
十二楼a座,他家门前站着一位女性。
她有五十岁了,可是天生的娃娃脸和娇小的身材加上印有雀喜鸟的可爱上衣,看起来就是得天独厚的万年少女。
“岳妈妈。”正是那个只会玩气球的女人的妈。
“你回来啦。”周娴笑,手上是七个小矮人图案的棉布提袋,塞得饱饱的。
“你等很久了?楼下的管理员告诉我你已经上来半个钟头。”
“是呀,怎么这么晚,加班了?”
“没有,耽搁一会儿。”他拿出钥匙开门。“请进。”
“还没吃晚饭对不对?你看岳妈妈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周娴端出提袋内的保温餐盒,又帮程映璿到厨房拿碗盘筷匙,自然得像在自己家里照顾儿子。
“又麻烦你,真的不用的。”
“不麻烦,跟我还客气什么。一个人在外面住吃用都简单,营养容易不均衡,我多少替你妈照料照料。”
因为岳彦期和程映璐八年的交往,两家父母也渐而熟络,认定早晚要结亲家,后来虽然没这缘分但情谊还是不变,所以周娴三不五时就会提着好菜过来给程映璿进补,十足发挥她遗传给岳可期的鸡婆精神。
香菇鸡汤、葱椒蒸鱼、拌三丝和炒青菜,色香味俱全,营养也满点。
程映璿看着丰富的菜色。
他并没有客气,他的个性本来就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不过周娴的身份不同,她是那个只会玩气球的女人的妈,所以他乖乖坐下。
“谢谢岳妈妈。”
“不客气,快趁热吃,我还切了水果来。”她一并端出来,终于掏空了宝袋。然后打量他屋内,表情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你这儿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像我们家那两个专门开战场的,岳妈妈都不能帮你整理。”
程映璿看她一眼。“家里又没人了?”瞧她闲的。
周娴马上哀怨地点头。“是啊,你岳伯伯那个老不休我是说老不退休的,他今晚又跟着年轻人去办案子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还喜欢冲锋陷阵的让我操心。彦期更不用说了,可期也不在,说是跟朋友约好出去吃饭,大家都把我丢在家里!”
“朋友,男的?”程映璿的雷达启动。
“是男的就好了!我反而安心。”周娴晃了下手,叹一口气。
对他可就大大的不好。既然不是,那他放心地继续动筷子。
此时周娴的眼睛转向他,很专注地。她问:
“映璿,你觉得可期怎么样?”
他停住,不动声色。“什么怎么样?”
“唉!岳妈妈前天去喝喜酒,你知道吗?我那朋友的小女儿才二十岁就作新娘子了,幸福又甜蜜,看得我感触良多。我们家可期长得也不丑,可是别说结婚,到现在连个男朋友也没交过,这实在不太对劲,我想啊想的真担心。”
“照顺序来,她前面还有哥哥,不用担心。”
“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样,女人的青春有限,很快就会凋谢。再说彦期我已经不敢指望了!”他现在不交女友,只换床伴,要是敢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老娘就死给他看。
程映璿低头不接话,她继续问:
“你说是男人不懂得欣赏,还是可期魅力不够啊?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不清楚。”他敷衍。
“哦?照我看问题应该出在你把她守得太牢了。”
他抬起头。
周娴微笑。“想不想当我的女婿?女儿送你。”
“岳妈掴卜”
“你喜欢她吧?”她坦白问,女儿迟钝不表示作妈妈的也一样。
原来她今天的目的是这个,果然不能小看欧巴桑,她们的脑袋比谁都灵光!岳可期若是有她母亲十分之一的细心,他现在的心情也不至于如此可悲。
“我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可是你们却一直都没进展,这样要拖到什么时候.你怎不积极一点?”
“岳妈妈,你想嫁女儿了?”
“是呀。我还想你作我的女婿呢!”别叫岳妈妈,直接喊岳母比较亲切。
程映璿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浅扬起唇角,说:
“恐怕有点难。”
有什么难的?她推一把就ok!
“哈哈哈!”岳可期窝住沙发里,一脚放在茶几上,手里捧着爆米花,被电视上的好莱坞喜剧片逗得哈哈大笑。“呵呵噢!”
周娴走过来.握着卷起的主妇杂志打她小腿。
“女孩子家。坐没坐相!”
“妈,很痛耶。”她揉揉缩回的脚。
“难得排到休假,你却在家里看一整天的录影带,不会太无聊?”
“不然要去哪?”
“约会喽!年轻人多出去走一走。”
岳可期目光回到荧幕上,继续吃着爆米花。“今天又不是假日,大家都忙着上班,去哪找人约会?”
周娴坐到女儿身边,把爆米花拿走,电视关掉。
“妈”
“不是时间不对,是你根本没对象吧?”
“谁说的,我对象一大堆!哪,小嘉、阿慧、姚姚”
“妈是说男朋友。”
岳可期的手指数到一半,笑了笑:“这个啊,找到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不急嘛。”
“女儿,跟你打个商量。”周娴露出比她更可爱的笑容,当青春欧巴桑不想被拒绝时就会这么做。她拉着岳可期,拿出一本整理好的相片簿:“挑一个!”
“这是什么?”她翻开,看到一堆男人的照片,各形各色,每张旁边还附有基本资料。
“烹任班的同学黄妈妈借我的。”
“黄妈妈,那个媒婆?”
“是‘黄妈妈幸福人生事务所’。”
“你要我相亲?好老土喔!”岳可期第一个反应是皱眉摇头,把相本丢回给母亲。
“什么老土,这叫交友速成法,安全可靠有保障。”
“那是你们那个时代啦,我是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前卫新女性,我要自由恋爱,不要相亲。”
“你是没自由恋爱对象的二十一世纪独立前卫新女性”周娴嘲讽地说。“可期,你想想看自己几岁了?”
“二十七。”
“二十七!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把你生下来了,而你现在连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从来没有,你说妈怎么能够不烦恼呢?”她夸张地唉叹。
“我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岳可期无辜的表情。交不到男朋友是她的错吗?她既不凶悍也不粗鲁,个性还十分好相处,偏偏缘分就是不来,这能怪谁?再说她没有男朋友日子还是过得很幸福,她并不觉得问题很严重。
但是周娴不这么想。
“去相亲。”
“不要啦。妈你不是最崇拜童话故事.相亲一点也不童话,没有王子跟公主是靠相亲认识的,这太不浪漫了!”
“不要也行,你找一个男朋友回来,让我放心。”
“到哪找?”她觉得母亲在找她麻烦。
周娴对女儿眨眼。“看看周围啊!”周围?岳可期真的很认真地思考,努力过滤,然后她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确定?”
她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程映璿怎么样?”
“噗,哈哈哈!”岳可期爆出她平常看喜剧片的笑声。
周娴终于明白程映璿为什么会说有困难了。
她可怜的笨女儿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岳尊典正好进门。
周娴白她一眼,转向丈夫。
“我问女儿要不要去相亲。”
“相亲?可期想嫁人啦,好啊,爸爸帮你挑挑看,作个参考。”他兴致勃勃翻着相本。“嗯,这个太瘦、这个太胖、这个五官不正、这个眼神无光、这个肤色蜡黄”
周娴拿回来。“不用挑了,你女儿说不去。”
“不去啊?那也好那也好,当小姐比较自由。”
她的白眼现在扫向丈夫,岳尊典应时闭嘴。
“可期,妈觉得映璿很好呀。”
“程映璿?”岳尊典忍不住又说话:“那小子是还可以,不过作律师的都没有好人”
“爸,他是好人。你不能因为辛辛苦苦抓到几条大尾却被人家的律师弄出去就心存偏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不公平的。何况他攻国贸海商,又不接刑事案件。”岳可期替程映璿说话。
“女儿,他是你不去相亲的原因吗?”岳尊典连忙问。
“如果是他,就没有相亲的必要了。”周娴敲边鼓。
“不要开玩笑了啦!”岳可期又笑。她跟程映璿?拜托!
“他哪里不好?你还嫌。”不是作母亲的看不起自己女儿,但有自知之明是道德的。
岳可期摆摆手,用很确定的语气回答:
“我没有嫌他,是他不会看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