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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要带回去研究的资料后,已经快六点了。沈维刚拎起公事包站起身来,也差不多该去接高孟庭。
他前脚才出去,洪文义后脚就跟着进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能望着消失在电梯口的沈维刚跳脚。洪文义望着手上的牛皮纸袋,心想没把这份文件交给沈维刚,等他回去一看少了这份最重要的参考资料,难保他明天一来不会责怪他的粗心大意。好不容易沈维刚近来的心情大好,如果为此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会不会连带让他们的好日子也不好过啊?不行,他还是跑一趟的好。
紧跟着窜下楼去的洪文义,只祈祷运气好的话能在停车场拦住他,可是平常行动力就特快的沈维刚哪是他追得上的,洪文义也只瞥见他那辆toyota的车尾巴一眼,又错过了。既然他已经追下来了,干脆开着沈维刚的车直追了出去,只是沈维刚是否开错方向了,他住的地方是在另一边啊?或是对了!他和那位“高小姐”约好要送文件过去的,不过,这位高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在沈维刚的往来名单中没见过有这号人物,而且送资料这种事叫他来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算了,也许这是他的“私人”事务,不希望他插手吧。
洪文义虽仅距沈维刚不过两辆车的距离,可是又不能斗胆按喇叭提醒他停车,只好继续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后。正愁着他还得跟多久时,却见沈维刚打起方向灯往路边一停。是瞧见他跟在后头特地停下来等他吧?洪文义赶紧踩下煞车,忙趋向前去,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洪文义小跑步到沈维刚身旁,开口就道:“总经理,这份厂商资料来不及在下班前送给您,特地给您补送过来。”
他算得上是个尽责的秘书吧,尽管不期望能得到沈维刚的赞许,可是沈维刚也没必要摆这么张冻死人的臭脸给他瞧吧?他可是尽全力地赶来,怎么他做错什么事了?
一看到洪文义突然冒了出来,还恭敬地递上那份资料袋,沈维刚霎时惊讶得不知所措,原本愉悦的脸庞瞬间像结了霜般。他先是瞪了洪文义一眼,紧跟着心虚地看向站在路旁的高孟庭。她不会都听见了吧?
她确实听见了,而且是一字不漏。
“总经理?他称呼你总经理?”高孟庭扬声问道,俏丽的脸早布满了疑惑。
“孟庭,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沈维刚顿时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他早考虑过要向她表白,可是碍于彼此间的关系尚未稳固,他担心等她知道他的身分后,一怒之下反而拂袖而去。虽然对别人来说,有他这种朋友可能是满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对高孟庭那就得另当别论了;而这会从她的反应看来,他的顾虑确实没错。都怪这个洪文义,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挑在这时候,难怪他恨不得能一眼把他瞪死算了。
斑孟庭望望沈维刚惊慌失措的表情,再看向洪文义弄不清状况的楞模样,而他手上拿着的资料袋上还清楚印着丽都百货公司的标志,再加上停在toyota后头那眼熟的宾士车,这一切似乎都说明了一件事她被骗了!
想不到她高孟庭聪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被沈维刚骗得团团转;只当他是个“小老百姓”还担心他会没钱吃饭、怕他不懂得节制会挥霍无度。可恶啊!她愈想愈气,恨不得赏他一个大巴掌。
“沈维刚!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窝囊!大笨瓜!她的赫赫英名都毁了,竟然像个呆瓜任他捉弄,虽然吞不下这口气,可是她总不能当街揍他吧?她下不了手啊。
沈维刚想拦住她,请她听他解释,可是才一碰到她的手,马上被她狠狠地甩开。她这会正在气头上,恐怕他就是磕破头也换不到她的谅解,而背后那个站着不动的洪文义还在盯着他们瞧呢,现在似乎只能先“料理”他了。
不必沈维刚责备,洪文义也看得出来他闯祸了,正确的说法是他坏了沈维刚的好事。
天哪!这比在公司做错事还严重,因为做错事,顶多被刮顿胡子,沈维刚虽会责怪可是毕竟是就事论事;但是,他这会好像在沈维刚眼中看见那隐含的腾腾杀气。冤枉啊!他真的没想到沈维刚匆匆忙忙下班是赶着约会,而且,他到底错在哪里?到现在他仍搞不清楚。从头到尾,他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那么一句话竟也错了吗?看着逐渐逼进的沈维刚,眼光凌厉地好似要把他碎尸万段,他该夹着尾巴逃窜吗?
“总经理,对不起,我不知”
“你可以走了。”沈维刚抽走他手中的牛皮纸袋,冷漠地说。
“是。”此时不逃待何时,洪文义一个字不再多说,马上逃离现场。
打发走了洪文义,沈维刚仍愕然地站在原地。他当然生气,但是还没有失控到不分青红皂白地当场发飙,不过要他有副好心情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当然洪文义这几天最好小心点千万别做错事,否则难保他不会前仇旧恨一块算,狠狠刮他一顿。
说他公报私仇?没错,他就是准备这么做,谁敢有意见?偶尔,他还是可以“小人”一下。
“啪!”的一声,高孟庭甩上话筒,一张气呼呼的脸凝视着无辜的电话。他竟然还敢打电话过来?这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他骗得还不够吗?要不是这儿是生意场所她早破口大骂了,这个把她当呆子耍的混蛋。
其实她也不是没骂过,这几天沈维刚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给她,她也不客气地狠削他一顿,只是至今仍余怒未消。这实在太窝囊也太伤她的自尊心了,像是傻瓜般让他看笑话,教她如何吞忍得下这口气。而这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沈维刚,就只会每天送一束花、打个电话,连露面都不敢,她真是彻底地看错他了。
“你这个畏首畏尾的乌龟王八蛋。”高孟庭拿起装饰用的布偶朝桌上猛摔以泄心中怒气。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真想出口气的话,找个地方我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沈维刚不知何时竟亲自带束鲜花,满脸忏悔地走了进来。
斑孟庭倏地抬起头来。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蛋竟敢到她的店里来!
“出去!我这间小庙容不下你这位大神。”她毫不留情地指着门口。
“孟庭,听我解释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的。”他兜到她的面前,不管她怎么张牙舞爪。
“不是故意?那是不小心喽?不小心忘了你父亲是谁?不小心忘了你是堂堂的总经理?不小心开错车?还是不小心连你家在哪儿都忘了?”高孟庭双手抱胸,气焰怒张地质问。
“对,那些都是故意的,可是那是因为一开始我未把自个介绍清楚所引起,尔后又为了避免前后矛盾,我只好继续撒谎了。孟庭,有好几次我真的想向你坦白,可是又畏惧你一怒之下会像今天这般不肯原谅我,所以只好继续隐瞒了。你能原谅我不得已的苦衷吗?”他和颜悦色外加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在扮演弃妇角色。
“我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我”
咦?她这会像个悍妇似的不就是他说的那模样吗?这他又挖了个陷阱让她跳,真是卑鄙的家伙。如果她继续发飙、对他不理不睬,就表示他当初的顾虑没错,那么他会选择隐瞒事实也就变得情有可原,不能全怪他了;但若不发发怒火,就此算了,那她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而且窝囊透了。
这个沈维刚,她早该从他那“狡狯”的言词发现其有来自,有个在商场打滚数十年的老爸,耳濡目染之下难怪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处处占便宜,连她这个辩论高手都说不过他。这个耍嘴皮子的混蛋!
对高孟庭突然戛然而止的反应,沈维刚马上陪着笑脸将花递了上去;不过那分可怜与无奈仍余留在他眼中,继续乞求她真心的原谅。
“孟庭,你不会因为我的身分而改变与我交往的态度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会嫌贫爱富?还是做我的朋友还得我看不看得上眼?”果然,高孟庭又似被浇了盆油地发起火来。
“对,你会看不起人,”沈维刚继续加油添醋地说道。他到底是来求和还是来拆桥的,真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在高孟庭没拿棍子给他当头一棒前,他赶忙再加以说明:“你会看不起有钱人,歧视你所谓的‘富家子弟’,不肯和我这种有个有钱老爸的人做朋友。”
“谁告诉你的?我不记得我有这么说过,你少拿这来当借口。”
她会嫌富爱贫?有吗?她有这么“伟大”吗?
“你是没明白说过,可是却不时表露在言谈中,举凡不是白手起家的,在你心里的评价就是低了一点;即使他可能非常努力上进,仍得不到你公平的对待。”沈维刚似是心有所感,哀怨地说道。
“我才没有,我对朋友很公平的。”
可是老实说她确实对那些靠父执辈庇护的天之骄子略感不屑,因为又不是他们自己打拼来的天下,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偏他们给人的印象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所以如果她早知道沈维刚的身分,难保她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么你往后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公平地对待我吗?”覆着她的手,沈维刚诚挚的眼神直望进她的眼里,教她想当作没看见都不行。
斑孟庭撇撇唇角,似还有那么点不甘,而且他的身世实在是她为难地盯着门外华灯初上的街巷,突然灵光一闪。她何必在乎他是谁?反正他的目标是方琼文,而他们俩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如果他为了方琼文肯纾尊降贵,不正代表他的诚意?这么说来她似乎反应过度了。
“对,我会公平地对待你,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
只是朋友?这话让沈维刚大失所望,可是只要她肯尽释前嫌,他就还有希望,所以他决定暂时别太挑剔,但以后可不许再有这种论调。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他胜利地微笑着。
下午三点,在巧屋不甚宽敞的店面里,高孟庭与小如正忙着盘点存货。会选这午后时刻盘点,不只是因为此时上门的客人最少,对她们来说时间也较充裕。从巧屋一开幕就开始在店里帮忙的小如,看着随着音乐哼唱的高孟庭,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究竟该不该趁此机会提醒高孟庭呢?小如懊恼的神色显得犹豫不决。
论交情,她与高孟庭的相处时间较长,彼此间也较谈得来,可是不管怎么说,高孟庭与方琼文都是她的老板,她似乎不该偏袒任何一方;但这件事错的是方琼文,而高孟庭又一直很照顾她对,她应该告诉高孟庭。
不对!斑孟庭也该负一部分责任,如果不是她一直漠不关心林宇辰,然后有空就和那个沈先生出去的话,也就不会让方琼文有机可趁了。但是话说回来,那位沈先生对高孟庭好像要比林宇辰殷勤多了,那错的好像又是林宇辰了。这天哪!怎么这么错综复杂,她到底该不该说?说?不说?
“唉哟!烦死了!”她失控地叫出声来。
斑孟庭被她那声惊呼打断正哼着的歌曲,回头看着快抓破头的小如。
“怎么了小如?哪件衣服找不到吗?没关系,慢慢来就好,时间还多得很。”
“高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吓着你了?”小如不好意思地猛道歉。
“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该不会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不是的啦,他哪敢。”说到男朋友,小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既然谈到这儿,或许她可以“暗示”高孟庭,这样不就两个都不得罪了吗?就这么办。
“高姐,最近好像很少看到林先生来找你喔。”
“是啊,是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大概忙着公事吧。”高孟庭继续核对编号,不在意地回道。
“也难怪你看不到他,因为他都是在你下班后,方姐晚上到店里帮忙时才会出现,而且几乎都待到打烊后才和方姐一块走。”她这么说,高孟庭该听出其中的奥妙了吧。
“真的?”高孟庭带着疑问眼神直盯着小如。
“嗯,千真万确。”小如点头如捣蒜地加强语气道。高孟庭总算察觉事态严重了吧?
“太好了,想不到宇辰还满细心的,不用我开口就会主动帮忙,这样的男人可是稀有动物呢。”高孟庭像听了什么好消息般赞赏地笑道。
要不是小如扶着桌边,她大概要昏倒在地了。
原来高孟庭吃惊的是林宇辰是个主动帮忙分忧的新好男人,而不是小如话中那与方琼文“同进同出”的关键字眼?高孟庭确实很不一样,让想帮忙的小如不知该如何答腔才好。
“可是高姐,你难道不觉得林先生都不来帮你,却帮方姐,那好像太偏心了,你真的都不在乎吗?”她这么说已经够明显了吧,要是高孟庭再一点知觉也没有,就只能怪她自己的反应太太迟钝了。
“有什么关系,他帮琼文就等于帮我,再说店里面的事我早已经驾轻就熟,根本不需要他来帮我,倒是琼文才真的需要协助。”
是她想太多了吗?小如气馁地想不出她还能说什么。这件事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看来她是多此一举了。
“小如,你觉得沈先生这个人怎么样?”高孟庭停下手边的动作问道。
“沈先生他人很好啊,温文有礼、对你又体贴多情,比林先生还要热心呢。”这可是她的肺腑之言,反正高孟庭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林宇辰对方琼文献殷勤,那么她实话实说应该不过分吧。
“我不是问他对我好不好,我是想撮合他和琼文,你看他们俩是不是很适合呢?”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不懂小如怎么会拿他和林宇辰比,林宇辰是她的男朋友,而沈维刚则是方琼文“未来的”男朋友,他们俩根本不相干嘛。
要是此时高孟庭瞧瞧小如,肯定会发现她为何“呼吸困难”地嘴巴张得老大。她真想问问高孟庭是不是弄错对象了。沈维刚和方琼文?这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她竟然要撮合他们俩?老是结伴出游的不算是一对?而那些好几天碰不上一次面、讲不了几句话的才是男女朋友?她这种配对方式还真奇怪,这桩四角恋情恐怕连这几个当事人都理不清了,她还是别淌这淌浑水吧。
“高姐,我跟沈先生不熟,也不知道方姐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我看你还是直接找他们谈谈吧,我完全没有意见。”
小如的建议让高孟庭出神地浅笑着。
“嗯,你说的也对,是该让他们直接面对面了。”
在颇负盛名的西餐厅一隅,坐着两对面对面的年轻男女。照理说这应该是两对有情人相偕聚会,可是在钢琴伴奏的浪漫气氛中,却隐约透露出一股诡谲的气息,令人分不出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斑孟庭,四人中唯一兴致昂扬的,可是另一位女主角方琼文却似乎坐立不安、十分尴尬,更离谱的是,那两位男士竟然互相敌视对方,好像恨不得掐死对方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先生怎么都不说话?男士应该要主动点才对啊,难道还要女孩子来打开僵局吗?”高孟庭终于察觉到那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浓烈火葯味。
沈维刚看着高孟庭这个始作俑者。原来她约他出来就是要将他“推”给方琼文,怎不教他丧气;但最可恨的还是林宇辰,他到底是什么心态?如果不是他,他岂会无法攻占高孟庭的心。他可知高孟庭就为了那种莫名的忠贞,坚决地“藐视”他对她的追求、忽视他的存在。也许是摊牌的时候了。
“对不起,我有件事要跟林先生先谈谈,两位小姐先坐会。林先生,可以到外头一下吗?”沈维刚表情冷酷地静待林宇辰回应。
“嗯,走吧。”正好,他也“有话”要跟他谈谈,所以他非常“乐意”地站起身。
看着这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她们看不见的角落,高孟庭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约他们出来的目的可不是要撮合他们俩,结果他们俩倒很有默契地相偕谈天?真是怪怪。
“林宇辰,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维刚口气很冲地逼问道。
“我想怎么样?应该是你想做什么吧?别以为有个有钱的老爸就可以随便玩弄女人的感情。想脚踏两条船?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林宇辰一改那温文的好脾气,竟也狠狠地回他一枪。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性情大变?
“脚踏两条船?说的是你自己吧,我还没低俗到这地步。你绑住孟庭不放,却又对方琼文有情,你存心欺负这两个感情甚笃的善良女孩,更不可原谅。”沈维刚气愤难平地逼视林宇辰。说他脚踏俩条船?该揍上几拳让他受点教训。
“我我没有。”被沈维刚的话一堵,林宇辰霎时不知该如何辩解,他绝没有想占便宜的意思,可是他确实割舍不下对方琼文的那分情。
“没有?那我倒要请问你,究竟谁是你的对象?”沈维刚冷笑问道。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林宇辰马上反击回去,为了保护那两位女孩,他早做好最坏打算,即使他从没打过架,他仍会奋力一拼。
“我一直都管得很好,自始至终孟庭都是唯一的人选,你有意见吗?”
听他这坚定答案,林宇辰竟有点束手无策。他已经表白得很清楚,他追求的只有一位,那么他似乎也没有责备他的理由。
“怎么,你没意见吗?林宇辰,你对孟庭到底是什么心态?”
身为高孟庭的男朋友,有另一个男人向他挑战竟毫无反应,这究竟是什么心态呢?
“如果你无意的话,请你放手,不要再绑着她。”沈维刚不松懈地步步进逼。他今天一定要理个头绪来。
林宇辰终于承认隐藏多时的苦衷,叹口气道:“我怕伤害她,其实我会和孟庭交往根本是阴错阳差下促成的。”
丙真如此?沈维刚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让他给猜中了。“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再这样瞎撮合下去,岂不没完没了。”
对,确实会没完没了。林宇辰无奈地回溯三年前,那促成他与高孟庭成为男女朋友的乌龙事件:
“其实我心里喜欢的人是方琼文。在大学二年级的耶诞舞会上初识她,她的温柔谦顺就一直吸引着我。为了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机会,我甚至加入有她在的社团;可是因为她生性害羞又专注学业上,所以无论我如何努力,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在不得其门而入的情况下,时间一天天蹉跎过去,转眼已经快是大学的最后一年了,我心想等毕了业,恐怕联想再见她的面都是奢想,所以在朋友的鼓励下,我抱持破釜沉舟的心情决定向她明确表白。挑了个温馨的夜,我抱了束鲜花到她住处守候,不巧她和室友出门去了,我只好在门外苦等。站了快两个小时,终于远远地看见她穿着米黄色裙装走过来。当时的天色很暗”
说到这他突然推推鼻梁上的镜架,想想都是这近视眼害的。
“而我又忘了应该先去配副新眼镜,结果当我瞧见她逐渐步近的身影后,就先隐身在大门后,待她进门就猛然递上鲜花,盯着花束讲了一大堆可能很感动人的话。”
“她拒绝了?”沈维刚心想既然林宇辰并未成为方琼文的男朋友,想当然是方琼文拒绝她的,可是答案却大出他意料。
“不,‘她’接受了。”林宇辰哭笑不得地回道。
“接受了?那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局面?我相信孟庭不是会抢自己好友男朋友的人。”沈维刚大惑不解。
“孟庭没抢,琼文也没让,而是我看错人了,”林宇辰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实在为自己的迷糊感到羞耻。“原来那个听我讲了一长串情话的人是孟庭。因为她们俩是室友,而那天她正好穿了琼文的衣服同去逛街,天昏地暗加上琼文到巷口商店买东西,就这样我把先回宿舍的孟庭当成琼文;而随后回来的琼文正好瞥见我送花给孟庭。你说,在这种情形下我能把孟庭手中的花拿回来吗?”
“可以。”沈维刚涸葡定地答道“不过你得有挨骂、还有被踢出大门的心理准备。”
他说这什么风凉话嘛!林宇辰瞪了这个很没同情心的沈维刚一眼。
“所以啦,接下来我就只有一条路好走,继续与孟庭做着似是而非的男女朋友。我不能不继续和她交往,否则琼文一定会以为我是个始乱终弃的花心男人;可是又不能向孟庭坦白这整件事其实是场错误,因为她真的是个好女孩,而且也是最无辜的一位,我这一说岂不是要伤害了她,这对她有多难堪啊。所以我只好等待,也许有天她会找到个比我更好、更适合她的男朋友,只是我没想到活泼好动的她对感情不但忠实还很‘懒惰’,结果这两、三年来,我和她之间就一直维持着这种有点黏又不太黏的男女朋友关系,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拿出你的魄力理清你们间的关系啊?长痛不如短痛,你这么优柔寡断,伤害的可是两个无辜女孩。我问你,如果这关系一直这么持续下去,难道你也要等到不能再拖的时候,默默地娶孟庭吗?”沈维刚当机立断地斥道。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似乎也无从选择。”
“无从选择?你这个混蛋,你把孟庭当什么了?”沈维刚说着再也忍不住地挥过一拳。他要打醒这个糊涂虫!
“他没有选择,可是我有选择的权力吧?”
这好像是高孟庭的声音,两个各有一肚子火的男士被这突发状况给震摄住了。高孟庭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又听见了多少?
“孟庭,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们俩错愕地同时问道。
“刚来不久,不过足够让我听见该听的部分。我原本是来告诉你们主菜已经送上来了,没想到你们倒先给我上了道‘新鲜’菜色。”
斑孟庭那毫无表情的模样不会是火山爆发的前兆吧?
“对不起,孟庭,我不是”林宇辰除了表达他无限的愧疚外,想不出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高孟庭斜瞟了他一眼,指了指沈维刚道:“你的台词就跟他一样,总说‘不是故意的’,男人难道没有更好、更有创意的理由吗?”
“孟庭,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沈维刚很无辜地澄清道。无缘无故地卷进这笔糊涂帐里,让高孟庭误会的话那多冤枉啊,莫怪他要赶紧撇清。
“林宇辰!”高孟庭大喝一声。“你是真的喜欢琼文吗?”
“嗯。”林宇辰硬着头皮点点头。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只会愈难收拾,既然高孟庭已经清楚事情的始末,他就从实招了吧;至于她要如何惩罚他,他都逆来顺受、诚心受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你难过,这好像太伤人了。”
斑孟庭抬头挺胸地朝他面前一站。“我虽然不是无敌女金刚可也不是林黛玉,难道会连这么点话都听不得?亏我们还做了两年朋友,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你真的不伤心?不怨恨我?”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良心就好过一点了。林宇辰暗忖。
“我当然恨你,为什么到今天才让我知道真相?我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追错人就算了,竟然还一错再错?笨哪!喜欢就去追啊。”
被骂的林宇辰半声都不敢吭地任由高孟庭削他一顿。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而沈维刚则是在一旁惬意笑着,理由当然是他终于“除掉”他的情敌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一群笨男人。”高孟庭嘟着嘴嚷道。
又干他什么事?无端挨了记子弹的沈维刚很想讲几句话,可是想想高孟庭此时心情欠佳,就让她发泄一下。
“那现在怎么办?”林宇辰看着高孟庭求助道。高孟庭这边说明了,可是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向方琼文启齿。
“怎么办?当然就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说一遍啊。她不是不明理的人,如果她也喜欢你的话,应该不会在乎你是我‘过气’的男朋友。我现在才想起来,在学校时她曾告诉我社团里有一位男同学很‘照顾’她,原来那个人就是你。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个照顾法。”高孟庭白着眼,一副不敢恭维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她面前说你坏话,见不得人好似的拆散你们。别忘了,我和琼文是好朋友,如果她能有个死心塌地守着她的男朋友,我也很乐意成全。”这么说着,可是她却在心里大骂他“猪脑袋”!这是高孟庭一看到林宇辰那彷徨样时最先想到的字眼。
“谢谢你,孟庭,你的大恩大德我来日再报。”林宇辰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回到餐厅后,两个男人间的紧张气氛已然改变,似乎都换上了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笑脸,让高孟庭不得不大叹真是两个“善变的男人”不过,这整件事说来她也有错,竟然迟钝得看不出林宇辰在意的人是方琼文;连店里的小如都一再暗示她都没能反应过来,看来,她也是个猪脑袋。
只是她很不悦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就这么放过他们好像太便宜他们了,不如她就来吓吓他们俩,应该无伤大雅吧。
在用过餐服务生送上的饮料、甜点后,高孟庭开始进行她的计划。
“琼文,其实我今天约你一块出来是有目的的,”高孟庭打破沉默,首先发言。见那两个男人屏气凝神地听她说下去,她不觉在心里偷笑。“那就是我要帮你介绍男朋友。那个人你也认识,只不过一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根据我审慎地观察后,他确实跟你满配的,所以我决定当你们俩的介绍人。他今天也来了,就坐在你的对面。”
林宇辰与沈维刚疑惑地互看一眼。究竟高孟庭指的是他或他?听她的口气好像隐含着报复的意味,和他们原先预期的欢乐气氛大相径庭。难道说她终究还是吞不下这口气反悔了?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啊?
看那两个男人紧张地直视她,眼睛连眨都不敢眨,怕错过她投来的暗示眼神,高孟庭很满意地继续说道:
“琼文,既然你们俩都认识彼此,所以我就不打搅你们,让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宇辰”她站起来,走向坐在对面的林宇辰与沈维刚。
牵牵牵错手了!
沈维刚看着高孟庭拉着林宇辰的手起身,紧张地在心里大声抗议。她真的要把他“推给”方琼文吗?
林宇辰则是苦着张脸。他就知道高孟庭哪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戏弄”她的感情,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足以令她释怀,现在她果然不放过他。
这该如何是好?杯宇辰和沈维刚都被高孟庭突来的举动弄得左右为难,高孟庭是解开这僵局最好的人选;可是如果她不肯放手的话,他们这四角恋情恐怕只有这么继续瞎扯下去了。
欣赏足了那两个男人哭丧的脸孔,高孟庭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将林宇辰朝方琼文旁边的空位按坐下。
“这个男人的眼睛‘脱窗’,为了预防他再认错人,我看还是让他坐在你身边牢靠。好了,你们俩慢慢聊吧。”
方琼文看看紧靠着她的林宇辰。他就是高孟庭要介绍给她的男朋友?可他不是孟庭的
虽然她对林宇辰颇有好感,可是自从三年前林宇辰向高孟庭示好之后,她就隐藏起自己这分感情。高孟庭的风头健、人缘好,如果她是男孩子,也会选择她,难道她发现她对林宇辰的好感而甘愿退让?不!这怎么可以。
“孟庭,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快别开玩笑了。”
“怎么回事?你问他吧,他会向你解释清楚的。”这次她真的是牵起沈维刚的手。“我们走吧,再待下去就太碍眼了。”
“也对,他们忙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沈维刚语带暧昧地笑道。
看着连袂离去的高孟庭和沈维刚,方琼文傻瞪着闷坐身旁的林宇辰。他除了报以咧嘴微笑外,只有眼中那一抹痴情爱怜。他是来真的?方琼文难以置信地猛摇着林宇辰肩膀。
“宇辰,孟庭走了,你快去追她啊。”
“不,我要追的人是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追错人了。”他轻执起她的手,贴上他的唇印。他盼了这么些年总算让他给盼着了,这回他要贴近地看,张大眼地瞧,确定红线的另一端正是他魂牵梦系的佳人。
“你有话想说吗?”沈维刚对那一路上默然的高孟庭问道。说不出是否该安慰她。她那难得毫无表情的表情,教他难以拿捏该用什么态度来打开僵局。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喜事一件,一举解决了他心头悬宕多时的心结;但对她,毕竟是桩颇伤怀的刺激,他不能不顾虑她心头的感受。
踢着步道上的小石子,高孟庭啥话也不说,只是突然仰望着天际,吐口气道:“我失恋了,你是不是已准备好感人肺腑的台词要安慰我了?”
“如果你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这算体贴或大方?自个在意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哭泣,对一直默默在她身旁的沈维刚来说还真难堪;可是他还得敞开心胸、尽所能地安抚她、鼓励她,尽管这恐怕是他不会做过的事。
哭!听他这么一说,高孟庭果然紧闭双唇,神色凝重地微皱着双眼,做出那看似要很“用力哭”的预备动作。只是这动作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她的脸又像融化的冰般松懈开来。抬起头,她以爆出大笑的轻松语调道:
“我尽力了,可是就是哭不出来。为什么呢?我失恋了耶,可是怎么一点也不想哭?真的哭不出来啊。”眼角仅有的那两滴眼泪是笑出来的。
“哈哈哈!”沈维刚被她那“为什么”的表情给逗得大笑不止。其实他是最怕她哭的人,如果她哭得“惊天地动鬼神”那代表她对林宇辰投入的感情十分深刻。他若想要占据她的心,恐怕得费番工夫才能将林宇辰的身影从她心中连根拔除;可是,她这会竟是这般的平常心看待这件事,可见她和林宇辰的感情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友谊,称不上是爱情,他当然要为自己大声喝彩了。
“喂,你笑什么?我失恋了哭不出来是我的事,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我没哭就这样笑我啊?我失恋了有这么好笑吗?”
他这算什么朋友嘛,好歹他也说两句好话安慰她,虽然她不像受到什么大刺激,也不觉得自个有什么地方值得可怜的,可是怎么说她都是“感情受到创伤”的人,他这种反应太没同情心了吧?总而言之不管啦,对刚失恋的人就是不可以笑啦,即使她自己也很想笑。
“你没有失恋。”沈维刚按着她的肩膀,叫她直视着他。
“没有失恋?可是我刚刚和林宇辰‘协议分手’了。他爱的不是我,这还不算失恋吗?”他这是哪门子的安慰法,未免太偏离事实了吧?
“你们不是分手,只是将你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定位,各自回归到正确的跑道上。你不想哭是因为你从没爱过他。既然从未曾拥有,他现在又哪来的失去呢?所以你当然就没有失恋的悲恸,这眼泪自是任凭你怎么用力挤都跑不出来了。”
“我真的没爱过他吗?”高孟庭朝木凳上一坐,支着下巴道:“你说的也许没错,我好像一直把他当哥哥、朋友般看待,对他既没有脸红心跳的悸动,也没有幻想规划过我们的未来。想不到我竟然这么懵懵懂懂地和他谈了两年恋爱?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纳闷这两年我们都谈了些什么,怎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
“那不是很好吗?”喔,他好像说错话了,瞧高孟庭那责难的眼神,她可能当他在笑她。“孟庭,我的意思是这么一来,你才能享受一段真正的感情而不受到林宇辰的影响,现在你可以谈一场真正的爱情。”
“糟了!我忘了你了。”高孟庭惊叫道,满脸歉意地瞧着沈维刚。
“忘了我?你现在才知道你忘了我吗?”沈维刚多情的眼神终于等到她的注视。“不过我很有耐心也深具信心,相信你终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维刚”她轻唤一声。
“嗯”沈维刚像在等待她送上大奖似的笑着。
“对不起,琼文她现在是宇辰的女朋友了,我说好要帮你牵红线的,现在只好再帮你找一个了。都怪我,害你也跟着我失恋。”
不用想也知道沈维刚在听了她这句话之后才真的“失恋”了。她怎么到现在还把他和方琼文扯在一起?他要再不表白,难保有一天他不会步上林宇辰的后尘,被她像甩“哥哥”似的搁在一旁,这怎么可以。
“我爱的是你。”他毅然地说道。
“啊?爱我。”高孟庭莫名其妙地左右张望,似乎期盼能从地上冒出个人来。她还当沈维刚是在对所有人说,而不是针对她说的。
对她这藐视的行为,沈维刚不容她躲避地扳过她的脸面对着他,义正严词地再对她说一次:“我爱你!”
“哇!今天的月亮真圆、真漂亮,不信你看看。”头不能自由转动,为了闪避沈维刚的注视,高孟庭只好动动她的眼珠子。可是她把上弦月当满月赞赏起来,这个词转得太不高明了。
“今天是农历初八,还是你把电灯泡当月亮看了?别想这样就把我蒙混唬弄过去。我是真心向你表白,而且这儿只有你和我,别怕我会像林宇辰一样看错人。”
“可是你喜欢的人不是琼文吗?你不会是受不了失恋的刺激吧?别难过,失恋的不止你,还有我做伴嘛。”
“喜欢她?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你说的,与我无关。”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不负责任喔。”高孟庭双手插腰表示抗议,可是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她自个在“乱点鸳鸯谱”
“我该负的责任是对你。我不是林宇辰,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你这个小女人。”沈维刚言词间除了对她浓郁的宠爱外,还有分舍我其谁的霸道。
“喂!什么负责任?谁要你负责任了?听你说得好像我和你发生什么事了,而且你要记住,我才不是什么‘小女人’。”
斑孟庭不服输地回道。她可不是柔弱的小女人,处处需要人家呵护。想要给她洗脑成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还早得很呢。还有,她和他之间绝对是清白的,他休想造成任何错觉;别人糊涂她可不笨,她高孟庭哪有这么轻易就给“骗到手”可是她好像才被林宇辰糊里糊涂地拐了一次。
“喔原来要负责任必须先发生事情才行,心理上愿意是不成的。那你说说我们要发生什么事,你才肯让我负责任?”沈维刚凑过他那张俊俏又带点昧笑的脸庞,好像他是个纯洁少年郎,等待她为他解惑,而他是打心理万分期待并乐于配合。
斑孟庭蠕动着唇低呜了声,随即仰起那红透的脸蛋,使尽吃奶的力气喊道:“要你管!反正要负责任的不是你就对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少装出一副纯情样,谁不知道像你们这种人最喜欢在外头勾三搭四。”
“孟庭,你又以偏概全了,这可是人身攻击喔,不怕我伤心吗?”他略带责备地看着她。
斑孟庭转过身不去搭理他。谁教他吃她豆腐,可是她这羞怯举动反而惹得沈维刚心头大乐。她毕竟还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