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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城王府前。
步登天、刀振及金小米终于踏上归程。
段綮病体初愈,却仍坚持要送行,以表心意。
在步登天的说媒下,段王爷已应允将爱女许配予刀振。
因府中刚办过靖仁侯段知崇的丧事,而刀振亦须先回宫向皇上复命以及料理自身职务,故两人的佳期延及数日后另议。
刀振与段萦情方浓郁,当然是离愁依依、万般难舍。
步登天看在眼里,心中也觉不忍,深深感动于他们的切切真情。
本来,刚直的他对金小米以欺诈方式令刀振背誓,并不甚赞同。然而,如今他再不怀疑她的人生哲学:如果诚实会累人,欺骗能助人,我们当个撒谎耍计的小人又何妨呢?
一路无话。三人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约六日后已返抵昆明。
聂武王段政扬于宫中大殿,表扬步登天、刀振及众侍卫的护佛赴尹尔功勋。
当晚,并设盛宴欢庆。
席间,段政扬询问过尹尔的情况后,便追问靖城王府的事。
步登天侃侃叙述。不自禁忆起段知崇挺颈就剑,穿喉毙命的惨烈情景。
心绪直往下沉
“其实,收到贤卿的飞鸽传书,说欲诈死留在靖城王府查案,故让侍卫们先行回来,朕当时已觉事态严重,却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可怕!”段政扬讶异。
“皇上所赐‘正屠宝剑’,至今已染两人鲜血!”步登天突然有感而发:“‘癖血狂跤’原是名门正派的青年翘楚,却因贪觊掌门人之位不遂,而致丧心病狂,堕入魔道;段知崇已是显赫堂堂的侯爷,竟仍贪无餍足,不择手段欲夺王府的统治权唉!”
“任何欲望,只宜追求,而不能强求!靖仁侯将权欲置于天理与人命之上,注定是要败亡的!”段政扬唏嘘。
“他自尽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是败命!不是败给你!’此语令为臣感触良深”步登天慨叹:“命,可以扭转,可以改造,却不能忤逆啊!段知崇至死都不明白这一点!”
炼虹山庄后院。
“已经快四个月了,西门大哥仍沓无音讯”曲曼凝幽幽诉说。
“小姐,你别灰心!”萍儿连忙劝解:“西门公子或许还在忙着复仇兴业的事!”
曲曼凝颦眉蹙首,摇头侧叹:“再忙,也应托人捐来片纸只字啊!萍儿,你知道吗?我担心他忘了我”
“不会的!西门公子绝非忘恩负义的小人”
“萍儿!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哦!”清脆嘹亮的嗓音突然传来。
曲曼凝与萍儿相觑错愕。
金小米挽着步登天,由假山后走出。
她她曲曼凝震惊不已:这眉目五官,明明就是西门大哥啊!可是天啊!怎么可能?
萍儿立即迎上前,笑语:“你一定是西门公子的孪生妹妹,对不对,长得一模一样呢!”
原来如此!曲曼凝恍然大悟,正高兴着,却听金小米坚定说道:“不,我就是西门望月!”
萍儿瞠目结舌,曲曼凝则脑际嗡嗡作响,无法思考。
“曲小姐,请听在下解释。”金小米恳切而愧疚地:“当日布下骗局,实乃情非得已。”
于是便将破坏婚事的前因后果据实以告。
步登天在一旁看着,不决啼笑皆非:姨婆简直是“无恶不作”啊!
“曲小姐,你一定要原谅我!”金小米开始祭出“流弹”哀哀切切、凄凄戚戚:“你这么美这么好,必能择得如意郎君;可是我除了他,我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如果他娶别的女子,我惟有一死啊”“金姑娘万万不可这么想”曲曼凝反倒过来安慰她:“你对步大人一片痴情,用心良苦,我怎么忍心怪你呢?”
金小米再接再厉,痛哭至失声,害曲曼凝感动得眼眶湿热,揽着她诚恳抚慰。
萍儿偷瞄步登天一眼,暗忖:这步大人满脸麻子,好丑呦!金姑娘如此娇俏清纯,怎么会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否则真糟蹋了小姐啊!位高权重,威名显赫又有什么用呢?长得这副德行
步登天旁观金小米表演,虽然明知那些滔滔顿流似江河的泪是假的,仍觉心疼不已。
终于“西门望月现形记”大功告成,金小米不仅赢得原谅、同情,还获得曲曼凝与萍儿的衷心祝福--愿她和步登天早日有情人成眷属。
离开炼虹山庄,金小米拉着步登天往闹市走去。
“又上哪儿?”
“解决掉小的,还有个老的!”她娇笑:“别忘了你的一年内不准成婚禁令啊!人家可不想等那么久!”
他不甚明白,但已懂得和她在一起,他似乎只有两件事可作--任由摆布,然后准备接受各式各样的惊吓。
“你不该如此戏弄曲小姐的,要破坏婚事亦应另行设法。”步登天恻隐之心大起:“想想她这几个月来,日夜期盼着情郎回来相聚,望眼欲穿”
“她可怜,人家就不可怜吗?”金小米嘟嘴嗔道:“都是你啦!你早一点要人家不就没事了?”
“唉!的确是我的错。”他蹙眉惋叹。
他歉疚自责,她可又要心疼!连忙安慰:“小登登,你别这样嘛!其实啊,西门望月这件事,对曲曼凝来说亦不无好处!至少,她可以尝到爱人及被爱的美妙滋味,还有思念情郎时那种甜蜜的煎熬!这种福气,可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有的哦!而且像她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平日闲闲没事做还不就只会赏花弄蝶,抚琴刺绣?我让她芳心有个寄托,醉情了好几个月,也算是功德一桩啊!说起来,她还真该感激我呢!”
步登天不禁被她逗笑了。
姨婆强词夺理的功力,简直教人一句也无法反驳!
转眼来到闹市。
金小米大肆采购一番。于是,不久之后,她由俏丽小姑娘变作了仙风道骨的道士,他呢,则由麻脸丑男摇身而成白发苍苍的老道人。
两人遂折返炼虹山庄。
***
“道长!‘阴魔王’真的被您彻底降伏了?小女可以谈婚论嫁了?”曲庄主又惊又喜。
“是的。”金小米捋着飘飘云须,笃定非常:“他的魔子魔孙亦不复再为恶。因为是老身的师父亲自出马,故尔能于数月内将此事圆满解决。”
说着,望向步登天,眸里闪烁着促狭笑意。
曲庄主当然立即拜谢这位法力高强的“道长的师父”连声感激,害步登天有点手足无措,只能还以尴尬的腼笑,心中着急不已:惨!我可不会演戏哪!别穿帮才好金小米“陷害”够了,始予以解救:“曲庄主,此事既了,老身与师父就此告辞”
“两位恩公请在寒舍稍歇!”曲庄主连忙殷殷留客:“且容老夫设谢宴款待,聊表心意”
“不了。”金小米酷劲十足地摇头拒绝:“因须赶路,庄主美意惟有心领。”
其实,谗虫早已蠢蠢作怪,苦非小登登随时有穿帮的危险,留下来狠啖一顿,倒不失为人间一大“绝享”啊!
曲庄主见挽留无效,只得依依送别。
临去之际,金小米谨慎嘱咐:“庄主当往之前定亲之家,告彼曰‘一年内不得论婚嫁’禁忌已除。唯两家切不可重续前缘,以免再生祸端”
曲庄主允诺,恭送两位“世外高人”上路。
炼虹山庄的事顺利解决啦!现在,只剩下最严重的一项阻难--“小登登你敢向他们提出婚事吗?”她凝视着他,不肯定
“这非关敢不敢的问题。”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深深望进她眼里,重重说道:“我要你,就一定会勇敢面对,绝不逃避!任何代价,和拥有你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咱们现在立即回家去,我要大声向爷爷、外婆,还有爹娘说:‘登儿不肖忤逆,可是登儿一定要娶姨婆为妻!’为你,天谴人责,身败名裂,我也绝无丝毫怨悔!”
金小米满胸澎湃,狂扑进他怀里,激动噎泣。
“怎么了?”步登天大惊,慌忙抚慰劝解:“你别哭啊!这条欲结为夫妻的路虽然崎岖,但只要咱俩齐心抗争,最终必能如愿!事情并非全然无望”
她拼命摇头,好一会儿,哭得差不多了,才能哽咽开口:“那班老家伙的反对,我才不放在心上呢!人家是被你的甜言蜜语惹哭的啦!”
甜言蜜语?他大惑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甜言蜜语了?
她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盈盈绽放破涕为笑的娇,调皮俏皮的惹人怜爱:“你有这份决心、这份深情,我是既感动又满足,再无所求了!不过,成亲之事宜智取,没必要和老人家们硬碰硬!”
“智取?”
她眸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额首笑道:“恩。只要一个人肯出马,咱俩便能袖手旁观兼坐享其成,什么心也不必操!”
“谁?”步登天更奇了。真有如此厉害的人?可能吗?
“我问你,全大理过最有权势的人,是谁呢?”
皇上?他吓了一大跳,道:“不会吧?咱们的婚事和皇上毫不相干”
“谁说不相干?”她打断,滔滔陈析:“关系可大了!你记不记得,上回你爹娘请皇上赐婚,皇上决然婉拒?据你爹娘转诉,皇上当时的说辞是姻缘乃由逃讪,而非人为,媒妁之合只会令有情人黯然两分!终身伴侣,是要每个人自己去寻觅,去选择的!”
“那又怎样呢?”他不懂。真复杂啊!
“就凭这一番话,皇上一定会全力促成咱们的婚事!”她笃定说道,信心十足:“因为啊,他是天生的月老,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似他那般,永远醉在痴切甜蜜的情爱之中!”
“没问题,此事包在朕身上!”段政扬慨允。
他的爽快,反倒令步登天及金小米有点意外--事情居然如此顺利?
“皇上若食言,该当何罪?”金小米笑问。
步登天被她的严重不敬吓一大跳。段政扬却一点也不生气,只觉得这小姑娘的直率慧黠甚是讨人喜爱。
“朕若食言,便将皇位让予步大人,这样总行了吧?”
“当然不行!”她坚决说道。“谁知道皇上是不是早已厌倦为帝,因此故意食言,好让他接手这个烂摊子呢?”
段政扬大笑。
步登天若心脏再衰弱一点,肯定会被这两人的对话吓死。此刻,他左望望段政扬,右瞧瞧金小米,怔怔不知所措。
“皇位的确是个烂摊子!”段政扬笑道:“金姑娘形容得委实贴切!既是如此,依你之见,朕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绝不会食言呢?”
“发誓啊!”她马上回应。
“好要发什么誓?”越看越觉得这小姑娘机灵得可以。
“唔”她歪头认真想了一下,说:“皇上若食言,就失去皇后!”
“姨婆!”步登天再也忍不住,厉声制止她放肆胡闹。
“步大人别紧张,金姑娘所言甚是,并无不妥。”段政扬竟乖乖地依言发誓。
金小米这才心满意足,询问他有何妙计可撮合两人。
“你们先回去吧。朕自有主意,包管奏效!”
她追问不果,只得和步登天离去。
段政扬兴奋地回到寝宫,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狄仙。
“真的?这步大人,总算开了‘情窍’!”她莞尔。
“我以前就说过。什么样的人,自有什么样的情缘!步大人这座冷酷冰山,果然被他热情娇俏的小姨婆给融化了!”他自得地说。
“知道你厉害啦,情爱大师!”她取笑。
“全是娘子您‘教导有方’啊!”他笑着拉她入怀,爱恋地在她粉颊上重吻一记,然后问道:“金姑娘要我发誓,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嫣晕熏面,恬笑不语。怎会不知道呢?他无法失去她,而她这痴狂的夫君,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明了这一点啊!
“不答?那我要惩罚你!”他笑着俯下头
“皇上急召微臣等人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步太公拜楫。
“贤卿们请起,无需多礼。”段政扬摆手示意。
众人遂恭敬伫立,都是一脸迷惘疑惑;当然,步登天和金小米这两名‘内鬼’除外!
“朕急召尔等前来,乃是有一奇事相告。”段政扬开始大展“掰功”:“前夜,朕梦见一白发老翁,自称是云南怪侠金千秋。”
师父!步太公惊愕。
爹!裘太君诧异。
步腾霄与夫人面面相觑。
“金老前辈列举平生义行善举,自喻德昭日月,比拟先皇。朕在梦中询问,是否要追封勋衔,金老前辈曰死者已矣,追封亦无意义,倒是其亲生独女,可和朕义结兄妹,晋为公主。”
此语一出,不仅步太公等人吓傻了,连步登天及金小米也震惊得目瞪口呆。
段政扬之前不肯透露计策,步登天便也不去多想;倒是金小米,念念不忘,频频猜测。
想过好几种可能,却绝对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封为当朝公主!
段政扬见已投下的“惊魂炸弹”大为收效,不觉龙心暗悦,继续卖力演出:“朕初时以为此梦诚无稽也,故不予理会。孰料,昨夜梦中又见金老前辈,阐议相同之事。至此,朕不禁疑虑,是否该相信这历历如真的奇梦?适才午寐时,此梦竟有重现!这已是第三回了,而且次次情景相同,分毫不差!朕深知无稽或巧合皆不足以解释此梦之奇,并深信金老前辈必心系此事至极,因此才会辞世十数年后,明灵犹不灭,频频入朕梦中!”
步太公等人仍未自惊吓中回复过来,但潜意识里,对这连篇鬼话却已深信不移。谁叫“掰者”是一国之尊的皇上呢?而且,即使不信,亦无从违抗啊!
包何况,金千秋人称怪侠,甚性情行径也的确是怪诞不经,难以琢磨。逝世十多年后竟托梦给皇上,要皇上册封自己的女儿为公主,这种事怪侠做不出来,谁还做得出来呢?
金小米对于当公主,自然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兴致昂然地瞅着段政扬在“玩”独角戏。她心痒痒的,恨不能参与,大玩特玩,心忖:皇上的皮性与演技,丝毫不输爷爷和我哩!
不晓得改天有没有机会,咱们三大奇才联手,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好玩大事呢?
“有感于金老前辈至诚,”段政扬为自己的完美演出划下句点:“因而决遵其老人家心意,与金小米金姑娘义结兄妹。此后,她便是大理段家皇室的公主。义结大典,不日即行。”
“爷爷!”金小米惊喜交集,扑入蚩寅怀里。
“小米,小米,爷爷好想你啊!”蚩寅怜爱地拥着她,由衷叹道。
“人家也好想爷爷喔!”她娇嚷,仍旧兴奋不已。
步登天伫立一旁,看着这副温馨的爷孙重逢画面,心头也流过暖暖的感动:太医的确是上天赐给姨婆的,已弥补她自幼便丧失的亲情乐。
“爷爷!你怎么那么快到昆明来?王爷不是还要占住你两个多月吗?”金小米激动平息,好奇询问。
“爷爷装着思孙成疾,刚好这时候王爷找到了适合的良医来替我,所以就提前放人!”蚩寅开心说着,突然又怅然慨叹:“唉!在靖城王府待了几十年,一旦离开,真有些依依难舍!”
“爷爷你别感伤嘛!”她连忙亲昵地挽着他手臂安慰:“你在昆明这个新环境,一定也会过得和以前一样开心的!因为有小登登和小米孝顺你啊!”蚩寅疼惜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尖,笑道:“鬼丫头!爷爷不用你孝顺,只要你继续调皮捣蛋和爷爷斗子诜气就够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终身大事,当即便叽叽喳喳地报告好消息。
蚩寅听完甚是开心,兴奋说道:“一向只知皇上聪颖活泼,雄才与壮志兼具,却没想到原来也是个鬼灵精的顽皮小孩!”
言下犹有憾意,显然极盼能有机会和段政扬斗智过招。
“爷爷!”她看出来了。“别急,咱们三人一定很快能玩在一起的!”
步登天不禁摇头笑叹,心想这三人若聚首,云南可要大地震了。
“哎呀!我要捱饿!”金小米突然惊慌大嚷。
“呃?”蚩寅讶异,步登天亦紧张地瞅着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她扁扁头,调皮巧笑道:“人家本来是要‘吃’小米的,现在和皇上义结,变成了‘断’小米,那岂不是要捱饿了吗?”
“别怕别怕!”蚩寅反应迅捷,立即应道:“你嫁给步大人,很快就能叫‘不’‘断’小米,保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
语毕,两爷孙执手大笑。
步登天也跟着微笑起来,真是配合无间的一对活宝啊!
“爷爷”她有点吞吞吐吐,带着歉疚:“咱们本来说好要结为爷孙的,现在我却姓段了你会不会生气啊?”
“傻丫头!”蚩寅爱怜地抚着她如云的发丝:“咱们须以大局为重,有什么比你的终身幸福更重要呢?步家那群老人家,惟有皇上亲自出马,才能有效摆平!爷爷只好忍痛割爱啦!不过,话说回来,咱两爷孙情真意切,又岂在乎表面的结拜仪式?你说对不对呢,小东西?”
“老东西!”她放肆地捏捏蚩寅的鼻头,顽皮笑叱:“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想骗人家受感动啊?哼!”姨婆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偏偏太医却甘之如饴!步登天不禁啼笑皆非,随即又宽慰忖道:我政务繁忙,婚后恐亦无法常常陪她,幸好有太医相伴,这样她就不会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