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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炎的听力功能像是对雷振梓精准关闭了。他丝毫不搭理雷振梓的花言挑衅。
他只是细细品着嘴里的虾仁。他实在没觉得这个被冠名为翡翠虾仁的菜怎么好吃, 味道质感跟小时候嚼久了的泡泡糖似乎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这东西嚼过了可以咽。
可他不懂为什么每次企业请客吃饭,有个人总盯着这一道菜眼睛放光。
任炎一边吃着虾仁, 一边任由雷振梓逼逼叨。自动过滤掉废话,他从其中听到一句重点。
“阿任, 你理理我能死吗?我跟你说我过一阵子要出国做项目了, 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雷振梓有点幽怨地翻楞着桃花眼对任炎说, “所以这顿你请,算是给我践行!”
任炎冷淡地“嗯”了一声,交代着:“去国外少惹点情债,少做点孽。”
雷振梓呵嗤一声就冷笑了:“这话也是你有脸能说的?什么棠棠, 什么淼淼的, 不是你的债你的孽?”
任炎转头瞥他一眼, 一边嘴角冷狞地挑起:“需要我现在给笙姐打个电话,问候她一声吗?”
听到任炎提起自己求而不得的初恋, 雷振梓脸色一变,立刻高举双手投降:“得!我上辈子欠你的,我闭嘴!”
他们又扯了一会。主要都是雷振梓在扯,任炎大部分时间放空小部分时间张嘴就怼死雷振梓。雷振梓不屈不挠一次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继续膈应任炎。
说到后来, 雷振梓很认真地说了句:“阿任, 我决定做完国外的项目再回国就正式开始追求千淼了!”
任炎斜睨着他也很认真地回了句:“你试试。”
雷振梓拍桌子:“讲理吗?你不追的姑娘,就也不许别人追?!”
任炎冷笑一声:“首先你得是个人。”
雷振梓要掀桌子。雕花餐桌太沉,纹丝没动。
这时张腾推开包间门走进来。
他脸色又白又红,像是喝了酒, 并且喝得还挺急。
“这帮旧同事,太要命,尤其那个乔志新,说我走前没请大伙吃散伙饭,非要刚我连喝了三缸白酒!他可真闹腾,舌头都喝大了还到处逞能!”张腾一坐下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我在鑫丰的时候最烦的人就是他!”他又倒一杯茶,喝着,喝完接着说“我刚才拿话敲打何伟了,我说我让你做了嘉乐远的签字律师,想着你能照顾好千淼,结果倒好,你们一群人来这吃吃喝喝,留千淼一个人在律所加班,可真够可以的!”顿一顿他说“何伟让我数落够呛,一句都辩不上来。”
在听到乔志新的名字时,任炎夹着菜的筷子就停了下来。
张腾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张腾放下茶杯,接通电话。
起初还正常,聊了两句后,他的声音语气就有点不好了。
“嗯,在外面吃饭,就快回去了男性,男性!发什么视频,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要作?!什么叫我不视频我心虚?!行了行了挂了吧!”
张腾放下电话,长长缓了口气后,情绪才从无奈和愠怒中解脱出来。
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任炎和雷振梓抱歉地说:“二位,我就先回去了,现在我老婆查我跟查犯罪分子似的!我跟你们说啊,以后千万别出轨,出轨也千万别被老婆抓住把柄,真是一朝被抓你就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一辈子你都是罪人!”
顿了顿,他一想,又笑着说:“不过你们俩都是不婚主义,倒是省了这套麻烦了!”
他说完拎起公文包要走。任炎看到一个长得还行头上烫着卷的男人晃晃荡荡地从包间敞开的门口经过。
他想起秦谦宇描述过的乔志新的特征:人模狗样,烫着一头骚卷,一瞅人就浪。
特征完全符合上了。
他起身,对张腾说:“我送送您。”
雷振梓一脸惊:“哟?这是半夜天上出太阳了?”他笑着对张腾哥俩好地说“老张你不知道,阿任这小子从来没长过这份殷勤,他今天主动要送送你,那说明你现在在他心里很有地位了!”
张腾连忙笑着说不敢不敢和不用不用,任炎却坚持相送。雷振梓对张腾就笑嘻嘻地说老张咱俩这么熟了我不跟你整事儿了我就不出去送你了啊。
任炎一个人把张腾送到餐馆正门口。
他看到乔志新走到大街上打了辆出租车,车子往西边开过去了。
张腾叫了代驾,代驾大约还有十来分钟才到。张腾叫任炎进屋去吧,外面凉。任炎说没关系,和张腾聊起来。他不经意般地问着:“张律师家在哪边住?”
张腾说:“北边,海淀区。”
任炎说:“那房子挺贵的,鑫丰看来效益确实不错。你们合伙人差不多都能在好地段买房子了吧。”顿了顿,他聊天气般地问了句“何伟和乔志新的房子也买在北边了吗?”
张腾说:“那没有,何伟住他老婆单位分的房子,在西城。乔志新住在大东边呢。”
任炎脸色一变。摸了下裤子口袋,车钥匙在里面。他连回包间拿外套大衣都顾不上,铁着脸色对张腾说了声抱歉有事得先走,就跑去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
张腾的代驾还没有到,任炎却已经一脚油门开上了主路,再一眨眼,车子已经向西蹿得连车尾巴都看不见。
张腾想着任炎肯定是得被扣分罚款了。他刚刚那一脚油,妥妥地超了速。
代驾终于赶到。他和代驾交接车钥匙的功夫,雷振梓跑出来,问了声:“哟,你还没走?嘿,任炎呢?”
张腾说:“跟我聊着聊着,他忽然就说有事,直接开车就奔西边去了。”
雷振梓觉得奇怪。他让张腾复盘一下任炎撒丫子跑之前和他展开的对话。张腾一句不落地学了一遍。
雷振梓听完皱紧眉心飞快思考。忽然他一拍额头:“坏了!”
鑫丰律所在西边。
楚千淼,应该正在城西的鑫丰律所里加着班。
张腾说晚饭时乔志新在隔壁喝酒。张腾说他数落了何伟,说你们在这吃吃喝喝,留千淼一个人在所里加班。乔志新一定是听到这话了。
任炎在和张腾聊天中确定乔志新家住在东边。
他却超速往城西开。
所以所有细节指向的最终结果是:任炎可能看到喝过酒后的乔志新,往城西的鑫丰律所去了!
虽然这辈子大部分人生观他都和任炎不一致,但有两个观点他们是相同的。
他们都是不婚主义。
他们一致认为乔志新那种急色鬼,理智的时候还能顾忌着把柄,可一旦喝点酒色气上头,就会没了理智什么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雷振梓冲到马路边,拦车拦得胳膊都快甩断。
楚千淼加班加得饥肠辘辘,为了赶进度,她没有出去吃晚饭。她叫了份肯德基外卖。
她汉堡啃了快一半的时候,接到了谭深的来电。
谭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哑,那种哑是被酒精浸透出来的。
他喝了酒。
谭深在电话里问楚千淼在干什么。楚千淼一边看着电脑上的项目材料一边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在加班呢。”
谭深立刻说:“那你一定还没吃饭,我给你送夜宵去!”
楚千淼连忙抖弄肯德基外卖的塑料袋给他听:“别,真不用着,我叫了肯德基,刚吃完一个汉堡,已经饱了。”
谭深在电话那边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了:“千淼,我就是想看看你。”又默了一瞬,他哑哑的声音里有一份动情“我想你了!”他音调扬起来“再说我们就算做不成情侣,还不可以做朋友吗?我不能去看看你吗?”
楚千淼无声叹口气。她安抚谭深的情绪:“你今天肯定喝酒了,而且是没少喝。我估摸着你和朋友正聚会呢吧?肯定还有女朋友或者女性朋友吧?那你这么突然跑掉可不好。”
谭深大声打断她:“没有女朋友!没有!没!有!”
楚千淼赶紧把手机拿离开耳朵,心里大骂谭深神经病。
她长吸长呼口气,拿回手机,好言好语地劝谭深:“阿深,今天你喝酒了,就别给我送宵夜了,哈!你想见面等改天的我们再见。而且我也快收拾东西回家了。”
谭深不吃她的好言好语,他闹脾气似的说:“我不!我就要去!”然后他先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简直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
手机又开始响。她以为还是谭深,一句脏话蹿到舌头尖顶在牙齿上,就要发射出去了,结果看一眼来电显示,她把脏话吃了回去。
“小稻谷,什么事?”
电话是谷妙语打来的。
“我师父今天把车留给我开了,你现在还在加班吗?你要还在加班我就顺路先去接你!”谷妙语脆生生地说。
“好好好!”楚千淼求之不得。谷妙语和她师父骆峰从嘉乐远离职后创业开了家工作室,他们的工作室距离鑫丰的路程不远。“十五分钟之后我收拾东西下楼!”楚千淼对谷妙语说。
放下手机,楚千淼继续加班。
律所大门口有响动,她想或许是哪个同事聚餐完顺路回所里取东西。
她没在意。
直到一个人影压过来,覆在她头顶上。
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
她抬头,心蓦地一沉。
是乔志新。
他不带一点声音地,走到她工位这里来。
楚千淼抬头时,对上乔志新的眼睛。他的眼睛被酒精和色欲鼓得充了血似的,狰狞可怖。
楚千淼不着痕迹地向后划着转椅,拉开和乔志新的距离,她慢慢站起身。
她看了下地形。她的工位在律所比较里面的地方,想跑去门口有一大段距离。她如果在这里大叫,前台位置或许听得见,可隔着一道门的外面就不见得听得清了。况且现在这个时间,大厦里已经没什么人,她恐怕叫破喉咙都没有用。而律所只有在门口的地方安了监控,她这边没有。现在她正被身高一米八又高又壮的乔志新堵在工位的死角里。
楚千淼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恐惧。她极力控制着恐惧,不叫自己的声音发抖。
“这么晚了,乔律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问一边把手机从桌面上拿过来。
乔志新一抬手夺过她的手机,一甩手把手机丢了出去。办公区铺的是地毯,手机摔在地毯上,发出很闷的一声,闷得叫人窒息。
失去了拨打110的机会,楚千淼几乎开始战栗。
乔志新上前一步,抵着她,瓮声瓮气地说:“我有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吗?楚千淼我告诉你,不管是咱们律所里还是外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没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
楚千淼心里咯噔一下。
她被他抵在办公桌前,已经没处退了。桌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做武器的,电脑离她有点远,她够不到,不能把它幻化成一块板砖。现在她能够到手里的,居然只有吃剩的波浪薯条。
她不敢动,怕刺激乔志新。她软言和乔志新商量:“乔律,您喝酒了,要不,您坐会,我去给你泡杯茶醒醒酒?”
她边说边缓缓地向旁边移动,想突围死角。
乔志新狰狞一笑:“泡什么茶呀,我就想泡你!”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向前一扑,把楚千淼压倒在办公桌上。他的一张嘴带着浓郁的酒气袭向楚千淼,楚千淼有一瞬觉得窒息和屈辱。
她死命偏头,那张嘴最终落在了她脸颊上。她偏着头喊:“乔志新,你这是强奸!是犯罪!你一个合伙人,这么干值得吗?!”
乔志新一边拼命寻找捕捉她的嘴一边急促地喘着气说:“对,老子今天就是要强奸你!我他妈看你以后还跟不跟我来劲!”
楚千淼死命地躲死命地挣,想抬腿踢乔志新的命根子,却反被乔志新压住双腿一动不能动。
她在屈辱中眼前一片白一片黑地交替。她想着就算是她死了,或者她把乔志新弄死了,也不能让他得逞!
她转头看到桌面吃剩的薯条旁有一摊番茄酱,她伸手就过去抓了一把,不管不顾地糊在乔志新眼睛里和脸上。
乔志新看不见东西,对她造成的桎梏松懈了一秒。
楚千淼死命推开他,反手打了他一耳光。
乔志新愣了一下,也反手还了一耳光。
楚千淼整个人都被他扇歪了,歪在工位出口的过道上。
顾不上耳鸣和头晕脑胀,楚千淼爬起来就跑,死命地跑,跑到门口,按开大门,冲出去,接着死命地跑,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急很重,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一楼的,直到她撞进一副胸膛。
她惊恐地挣扎,但被人按捺中。她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喊“放开我”的时候,声音已经尖利撕裂得听不出来是她。像是一个饱受了什么酷刑的人的嘶哑惨叫。
任炎抱着楚千淼的时候,肝胆俱裂。
他安抚她。她挣扎,抬头,看见他的脸,失神了一瞬后,居然变得安静下来。
她半边脸都肿了。
他咬紧牙根。
大堂里应该有保安的,但不知道去哪里开了小差。大厦门口有脚步声哒哒传来。
任炎看到来人是楚千淼的发小谷妙语。
谷妙语把楚千淼从他怀里一把夺过去。她揽着楚千淼的肩膀,一脸愤怒地质问任炎:“她怎么回事?你干的?”她像要冲过来跟他拼命似的。
楚千淼按住她:“我没事!不是他。”
她镇定下来了,可声音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尚不平息的恐惧。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成拳。刚刚遭遇过不堪的事,她却这么快就逼着自己镇定如此。她何必这么坚强。
她甚至还能扭脸过来,惨惨一笑地问他一声:“任、任总怎么过来了?”
那笑容都快抖碎了,可她还顽强地黏合着它们。
他克制着情绪,一脸平静地告诉她:“过来办点事。”又转头去告诉谷妙语“赶紧把她带回家去吧,给她敷敷脸。”
谷妙语瞪着他看了一眼,扶着楚千淼走出大厦,上了车。
任炎目送她们离开,反身上楼。
他走到鑫丰律所门口。里面有灯光。他按着门铃,不停按。
过了好一会儿乔志新一边用纸巾擦着眼睛,一边走过来,醉汉一样叽叽歪歪地问:“谁啊?催命呢?大晚上的按没完了?晚上我们这不办公,走走走!”
任炎隔着玻璃门说了个名字,说自己是他的朋友。那个名字是鑫丰律所的老大。
乔志新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了,眯着一只没清理干净的眼睛,探出半边身子,问:“说吧,你有什么事?”
“事”字的音还没落地,任炎就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另一手握成拳头,狠狠招呼在他脸上。
乔志新被打蒙掉了,嘴角炸裂开,鼻血流了满脸,拼命想往屋里退,嘴里喊着:“你松手!”后来被打得直接喊“救命”、“你放我一马我们有话好说”
任炎停下来,冷厉地问他:“你对楚千淼进行侵犯的时候,有想过有话好说和放她一马吗?!”
“我没怎么着她啊!”乔志新惨叫着“反而你看她把我搞得的,都成什么样了!”
乔志新说着话时,突然死命一挣,想挣开任炎躲回屋里去。
任炎本想追进去,但他马上发现进去的过程中反而容易被乔志新利用玻璃门把他卡住,那样他就变得被动了。
所以他干脆放弃进屋去,一用力把乔志新直接揪了出来。他一路拖着踉跄不稳的乔志新往走廊角落里走。
走廊角落里传来拳头招呼在皮肉上的声音。
和任炎冷冷的声音。
——你再敢动她,我就要了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动老子的人,老子用沙包大的拳头,削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