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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那姑娘你们认识啊?”于尽的内心燃烧着一小撮八卦之火,扭过头来看他。
他回想了一下, 往事由浮光掠影渐变为脉络清晰。
貌似不止认识。
“不想告诉你。”
于尽“切”了一声, “瞧把你给宝贝的。”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吝啬。”
“不, 我就要理解成你宝贝人姑娘。”
他抬脚踹了一下副驾的座位背面, “浅薄。”
回了酒店,乘着电梯往上, 张想起她是不敢乘电梯的;
房卡贴在感应区那一瞬, 他想起第一次教她用房卡的场景;
关门时看见门后的角落, 他想起帮她扣上睡衣扣子的画面。
有些记忆就非得要在某个开关被打开之后才开始倒带,反正他不是一个经常缅怀过去的人。
至少在这五年的光景里,他从不花时间去回忆没必要回忆的东西。
灯没开, 他站在黑暗里,双手插着身侧裤兜,静静伫立。
他清晰地记得在荷兰时的那种心境:无聊到犯浑。
也许现在也相差不远。
摸到开关, 主厅吊灯的光辉驱散了满室的漆黑, 张眯起双眼适应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刚好为零点。
公寓里的小床上, 甘却沾床就睡, 夜里仍有高挑少年入梦来, 一如这些年重复梦见的那么碎片。
此时此刻, 他们的地理位置隔得不远。
但是他在她的梦里, 她在他的脑海里。谁也不见谁。
从浴室出来,纯白毛巾盖在脑袋上,他抽了张纸巾擦手, 拿起手机低首翻通讯录。
这个点,挪威那边是傍晚。信号另一端 ,律师 k 的声音传过来。
屈指轻蹭鼻尖,张思索了一下,才蹙着眉开口说话。
通话结束之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儿。
凡事一旦经过思索,便意味着要投入时间精力;
但凡不假思索仅凭兴致,则往往由感情主导前进。
可是这一回,张觉得似乎并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这次,更像是在一时兴起的兴致之上投入了时间精力。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一次无用而危险的尝试。
手机收到新邮件,他垂眸看了眼通知栏,没急着查收。
尔后进书房拿出笔电,坐在沙发上,这才打开邮箱收件箱。
指尖在触摸板上小幅度移动,目光顺着光标,一个字一个字地掠过最新收件的发件人名称:荷兰驻华大使馆档案组****。
这份资料里记录了甘却从荷兰回到中国的所有交接过程。
之前她的确是荷兰公民,也是华人遗孤。但正常情况下,驻华大使馆不会管这种小事。
应该说,没有任何一个政府机构会受理她那种情况。
当初她最应该回去的地方,是海牙市向日葵福利院中心。
而他留在便签纸上的号码,是荷兰驻华大使馆接待部的内线电话,k 的一位校友的办公室电话。
那时候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不愿意她回去福利院之后,嘴里的糖被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抢走。
张想到这里,笑了一下,眉梢有细微的弧度往上扬。
他把笔电放在腿上,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触在触摸板上。
看一看,资料显示她离开酒店之后,在等签证那段时间,没有去领事馆,依然一个人住在鹿特丹。做了些什么?
他轻轻眨眼,懒得猜测。若要往认真了猜,那他又成了一个混蛋。
因为,符合情况的可能只有一种:她在鹿特丹等他,找他。
枕在脑后的手摸到纯白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
往下翻高三时,她寄宿在深圳一户中产阶级家庭里。不赖,那些人做事还挺上心。
深圳宝安区。离于尽的老宅不远,离广州也不远。
那现在跑北京来做什么?
这回总不可能是来找他的。
张合上电脑,扯下头上的毛巾,长腿架在大理石桌边沿,十指交叉揽在脑后,倚着沙发想了会儿事情。
不知道她有没有带走 l 的玉坠,如果带走了,是否还留着?
翌日上午,待在书房看了一堆数据分析报告,远在德国的工作助理给他发来下午视频会议的安排。
他扫了一眼会议时间,长指在桌面上轻敲。
人一空闲下来,就容易给自己找闲事做。
稍微推算一下,那傻子应该是来北京读研究生的,或者初入职场。
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她的心性不太适合待在学校念书。
入职的话张登录了助理的linkedln账号,在搜索框输入他所知的她的个人信息,出来一堆无用的结果。
敲着桌面的长指节奏骤快。可惜没有精确匹配。
他极不喜私人的事情经手他人,但现在这样,似乎也只能让自己不喜了。
截取了昨晚邮件里收到的她寄宿家庭的联系方式和具体信息,让人去查查她高中毕业之后的履历。
十指指尖对顶,放在下巴处,他想了想,这就算是私人事情了吗?有多私人?
你见过北京雾霾天吗?
甘却觉得自己全身都蒙上了一层土,这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上了公交车,车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戴着口罩,偏偏交通还堵得要死。
今天她有一个面试,早上出门前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仪容仪表说话语速之类的,但现在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她总是穿不惯职业套装,还有高跟鞋,毕业之前的秋招那会儿,每次她一穿这着装,整个人就浑身不自在。
她扎起了长发,束在脑后,垂在后背脊骨正中央。
最关键的是,今天面试的是一间外企,她的英语口语
到时候可能要全靠扯。
但她实在太天真了。
临近中午,从应聘的公司人事部出来时,她简直都想收拾东西回深圳了。
群面的形式,一组六个人,她已经尽量忽略了其他五人的硕博学历和一水儿的知名企业实习经历,认认真真作自己的个人陈述。
但到了经理提问环节,她的脑子就像浆糊一样,云里雾里,不知所言。
第一轮就被踢出来了,根本没机会进入下一环节。
“天呐,怎么这么难?”甘却戴上口罩,觉得头顶上的天空又灰了好几个度。
“能不能有个小公司把我给收了”
这间公司正好可以收了她。
张看完她的简历,联想到自己准备投的那间北京盛禾生物技术有限公司。
开视频会议时,于尽的电话进来,被他切断了。
电话那头的于尽听着盲音,啧啧叹声,心想此人肯定跟昨晚那小姑娘在一起。
他开完会后,边给他拨过去,边重新登录助理的linkedln账号。
“说话。”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起床了没?”于尽自己才刚睡醒。
“现在是下午。”他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畔,一手轻敲键盘,把她简历上的详细信息输入搜索框,弹出来一个着正装照的头像。
动作顿住,他挑了挑眉。
“我知道是下午啊,你没午休吗?我问的就是你午休有没有——”信号另一端的于尽话还没说完,又听到一串盲音,被挂了这是
废话太多。
张放下手机,放大电脑屏幕上那张头像小图。
跟他昨晚看见的脸相差无几,跟五年前的样子也还很像。
恬淡面容中藏着一点调皮,标致眉眼间透着一点稚气。
扎起长发看起来朝气蓬勃,但看得出来,她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很想笑却又不敢笑。
他微微抿唇,关掉页面。
今天干的闲事有点多。
明天继续。
于是,第二天,盛禾公司的新一轮融资顺利结束。
晚上,甘却抱着电脑躺在沙发上敷面膜,顺手日常登录自己的linkedln账号,发现她的被关注数多了一个,还收到了几条新私信。
发信人就是那个新关注她的,什么北京市盛禾生物技术有限公司hr?
甘却粗略看了一遍私信内容,喔唷,不得了,她就这样被勾搭了?
不,应该说,她就这样被伯乐找到了!真不亏她这匹千里马从千里之外奔赴而来!
她惊喜又激动地想着该怎么回复,面膜滑到脖子上去了都没顾得上。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裴穗在玄关处脱鞋。
“嗯?”甘却拿掉面膜,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喜气洋洋“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呀?”
“吵架了,没意思,就早回来了。”她捋了捋披在肩膀上的长卷发,神情似乎很是疲惫。
又跟男朋友吵架了?甘却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电脑说:“那就吃东西吧!”
她说着就起身去打开冰箱门“我上午经过周黑鸭,买了几盒鸭脖子,要的变态辣哎。”
“有你可真好,”裴穗窝进另一张沙发,把碎屏了的手机随手放在桌面上“你工作的事怎样了?”
“工作呀,曙光初现,嘿嘿。”
“怪不得这么开心,改天我们去外面庆祝一下。”
“好呀,”甘却把鸭脖摆桌上,看见她手机,指着它说“第三部 了,你这是在为手机行业做贡献。”
“没事,都是他买的。”裴穗的语气淡下去。
他买的,然后,又都是他摔的?甘却在心里猜了一句。
反正她一直觉得这一对特别多磨难。
“哎呀,你的指甲。”她注意到裴穗断裂了的漂亮指甲,上面还有干涸了的血迹。
她皱着眉去电视桌下的抽屉找小药箱。
回转身时,正好见裴穗藏起擦了眼泪的纸巾。
甘却舔了舔唇,没有说什么,走过去给她清洗指甲盖上的伤口。
穗穗和她男朋友貌似经常闹矛盾,但又一直在一起。她也不是很懂。
俩人各自回了房间准备睡觉时,邱卓一在微信上发了信息给她。
甘却心烦,把自己的一头长发拨弄得乱七八糟,尔后才低头看微信。
他问她了不了解北京盛禾生物技术公司;
甘却反应了好一会儿,反问他,是不是他把她推荐给了那位hr;
那边久久没回复,她对着电脑上的那几条私信内容努力琢磨,如果是邱卓一推荐的话,好像也合理,虽然这个流程有点太快了
唯一令她懊恼的是,刚刚客厅里,她已经在linkedln上答应了那个人,明天就去面试。
点进主页去看,对方还不只是一位普通的hr,而是那间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这么下去的话,她就间接承了邱卓一的人情。
天呐!甘却一头栽在软绵绵的被子上,亏大了亏大了。
手机收到微信回复,她看完之后更苦恼了,因为邱卓一承认了是他把她推荐给那间公司的。
“我的天呐!明天可不可以故意把面试搞砸?”
“算了,我觉得我正常发挥就行,根据经验,我正常发挥就会被淘汰,不用故意搞砸”
“怎么之前没想到是这个学长嘛,想想就没有那么好的事呀,我可能是个傻瓜”
还真是傻得不行。
她所有的社交平台注册都用的同一个手机号码,且她这个号码还光明正大地写在个人简历里。别人稍微查一查就能找到她网络上的所有个人空间。
张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手里拿着平板,往下滑,视线快速扫过她那些社交平台上的动态。
一半以上都是在帮舍友打广告,看起来像是随大流注册的,并没有多少跟她个人生活有关的东西。
稀松平常,神似水军。
oh,没有恋情。
双脚架在阳台护栏边沿,他半躺在椅子上,放下平板,双手拿着手机,往通讯录里存入她的号码。
备注:待认领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