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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给我记着。”食指指尖点在她眉心中央,张存夜表情嫌恶地说。
尔后抢过她手里的皮夹, 刷了房卡闪进房间里, 在毒气现场多停留一秒都难以忍受。
“哎你怎么不跟我说晚安呢!”甘却贴在他房门前, 笑得肚子疼, “这简直是、不合格的男朋友哎。”
用手拢在自己口鼻面前,她轻轻呵了呵气, 皱着眉自言自语:“也就还好啦, 哪有那么可怕?”
“接吻———女朋友成就一, 达成!耶!”她在酒店廊道里自顾自地竖起剪刀手。
然后摸着自己的眉心,开开心心回房间去了。
丝毫不知道那个在洗手间刷了不下五遍牙齿、用完了一整瓶漱口水的人,到底有多亏。
一个人如果在某段时间内频繁地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要么是因为毁容了,要么是因为迷失了。
在后来的人生中,张存夜时常想起这一段时光, 以及这段时光的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长了, 唇色淡了,喉结明显了, 一眨眼全都没了。像个幻影。
房间里的电视从来没有开过, 数独集玩了一本又一本;
书店里能买到的商管书籍几乎全都被他买回来堆在墙角, 看完一本扔一本。
某些深夜, 空气太静, 脑子太吵,他又赌气一般想把刚看过的这些书全部从记忆里删除。
这完全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并且做了也不一定会有用。
这种状态叫做“徒劳挣扎”
这种认知让他的傲气被现实吞没。
连同他整个人, 都被看不见的命运吞噬。
一个人对抗两个家族,甚至两个集团———这个想法,单单是雏形,就像天方夜谭一样,让他绝望。
每天晚上他都会靠在床边,慢慢分析那些人的复杂关系,一遍又一遍。把他们放在脑海里的棋盘上,开局吃子,损兵走象,却永远走不到单车杀王的那一步。
永远都差了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什么’。
颓败,且可笑。
唯一的好处是,这样的挣扎可以让他疲惫。
就非要把自己折腾得很累很累,才能闭上眼睛入睡。
睡醒之后,就可以继续在白天玩世不恭,跟一只小麻雀虚度人生。
门铃声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张存夜半起身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
懒得换衣服,他穿着睡衣就去开了门。
在拉开门的同时,语气不怎么好地说:“别以为梦游就可以随便打扰人。”
说完就看见了门外的她,手捂着腹部弯着腰站在那里。
听见他的声音,甘却抬起头“我没有梦游啦,就是、肚子好疼,那个”
她欲言又止,脸色有点苍白。
张存夜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生理期?”
她眼神戚戚,拧着眉点头“好像是”
妈的,全都让他撞上了。养女儿一样。
拨开自己额前的碎发,他内心飞过无数只鹦鹉,每一只都扯着嗓子朝他叫喊———“活该!活该!”
“但是、还没来”甘却有点胆怯地看着他,又迅速移开眼睛,小声说“我没带卫生——”
“行了,”他打断她的话“回床上躺着,等我。”
“哦”刚应完这一声,他的房门就关上了。
甘却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背靠着房门纠结:“那些男人每次说‘躺床上等我’,通常就会发生一些嗯,活色生香的事情。”
“但又好像不对哎,如果‘十八岁’要做点那啥,那怎么不直接来我房间呀?”
“哎呀我的天,我只是想让他帮我买点东西而已嘛!男生的世界怎么这么复杂呀?”
她对着手指嘀嘀咕咕:“不会真的这么快就、就让我达成女朋友最高成就了吧?哎呀好可怕”
“那我到底要不要、把衣服脱掉再躺床上呀?”
此时此刻,换了衣服正乘着电梯下楼帮她买东西的张存夜,如果听见她这堆‘骇人听闻’的自言自语
可能会纠正她:别想了,女性生理期不适宜进行某种活动。
小型超市里,桃花眼快速扫过货架上一排排的生理期用品。
若对一种商品不甚了解,按照最简单的‘价格区分商品质量’原理去购买货物,一般情况下会买到最值的商品。
他面色坦然地挑了最贵的一种,结账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折回去找了一盒红糖粉,一并买了回去。
在此以前的人生,张存夜也见过那么一个人,在生理期疼得死去活来的。
她一疼就有借口在床上赖三天,一疼就可以获得让他去她房间里陪她片刻的特权。
乘着电梯上行时,有那么一霎,他觉得曾经那样的日子恍如隔世。
人类为什么总是这样贪心?
为什么有些时候,贪心的人反而会比知足的人得到更多?
s 和 b 终究是在一起了;w 和 l 生死相隔。
电梯抵达十五楼时的“叮”声,把他的思路拉回来。
张存夜眨了下眼皮,眼睛里的情绪在毫秒之间被清空。
尾指拎着袋子,才刚摁下她的门铃,房门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麻雀站在门后面,探出一颗乌黑黑的脑袋,傻兮兮地冲他笑。
“疼傻了?”
“没、没啊,我那个”甘却挠着头发,有点忐忑。
她还想说点什么,他已经推门进来了。
甘却立刻往门后躲,整个人缩在后面。
张存夜本来没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她这一躲,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怎么,躲什么?”他反手把门关上,门后的人瞬时就躲不住了,整个晾在他面前。
“”甘却揪着身前被自己解开了全部扣子的睡衣上衣,拼命把头往下低,低成九十度。
轻轻挑了挑眉,张存夜转身走开,没有立即就她目前这个解衣开衫的样子发言。
而是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站在沙发旁,面对着她的方向,他慢条斯理地挽起黑色卫衣袖子。
垂在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大半眉目,他低首挽袖子的时候,她看见他粉色的舌尖轻轻舔过下唇,有点帅,有点痞,更多的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沉默。
甘却被他这种不太寻常的反应弄得更紧张,想把睡衣扣子扣上,但又怕一松开手,衣襟就完全敞开来,那样、那样她就走光光了
“怎样?”张存夜挽好了衣袖,双手撑在自己腰间,朝她抬了抬下巴“希望我做点什么?嗯?”
“没、没希望你做什么呀,”甘却轻吞口水,又立刻改口“不对,我希望你、你转过身去。”
“oh,”他挑眉“这么矜持啊?”
“什么?我只是、我”
天呐,就不能放过她嘛?甘却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他越是淡定如斯地看着她,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
为了不输气场,最后甘却梗着脖子说了一句:“再说了,明明是你让我躺床上等你的!我只是按照正常的剧情,脱、脱衣服嘛”
可差点没把张存夜笑倒。
这他妈新时代的女性就是这么厉害的吗?
屈指轻蹭鼻尖,他边走过去边说:“喊肚子疼的人是你,让我帮忙买东西的人也是你,怎么一眨眼就变成我要上你了?”
“什么呀,本来就是你自己说话有歧义,我又没理解错。”
她捂紧了衣襟往角落缩,嘴却依然硬得很:“录像带里的男人说了类似的话之后,就是表示他要做点啥了,比如做ài什么的”
“那些艺术电影和情色录像,就是这样教你理解男生的话的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张存夜的语调里没有嘲讽,平静又沉稳。
这个世界上,总是由少数人操纵着多数人的意识形态,总是由世俗意义上的强者掠夺着世俗意义上的弱者。
身体,物质,思想一切。
他想着这些,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握住她揪着睡衣的手说:“松开。”
“不要!你、你又会笑我的”
“我笑你做什么?”
“你刚刚就笑了呀。”
“我刚刚是笑你可爱。”
“是咩?”甘却眨着大眼睛,不太相信他的话,刚刚他明明是又气又笑的那种。
这傻子依然抓着衣服不肯放手,张存夜觉得应该换个法子。
他伸出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墙壁,围堵所带来的逼仄感似乎能让她迅速进入以前接受试验时的状态。
他稍稍偏了脑袋,低声问:“不松开,我们怎么按照剧情发展?”
甘却在脑海里努力区分现实跟记忆,区分他的脸跟辛迪的脸,区分真实场景跟电影情节。
然后犹豫地“哦”了一声,慢慢松开抓着衣服的手。
纽扣式的睡衣在他面前敞开来,张存夜的目光从她的肚脐往上移,沿着那道不算宽的开口,掠过她胸前不算明显的沟,看见她均匀可爱的锁骨,直到对上她纯真期待的双眼。
他重新垂下睫毛,伸手去帮她扣上衣扣,一颗一颗,动作缓慢。
“你不是要———”
“记着,”他打断她的疑问,敛着眉专注地扣着扣子“女孩子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脱下衣服,除非是对着和你相爱的人。”
甘却抓了抓头发“可是、你不就是我的爱人吗?”
“我还不够资格。”
如果他上了她,更像是一个嫖客。但她并不是性工作者,这样的话,就会显得他混得无可救药。
张存夜帮她整理好衣服,抬眸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冰凉长指搭在她脸颊两边,他用拇指指尖轻轻抚平她蹙着的眉。
“我说过,我不是坏人。”
四目相对,甘却依然没想明白一些问题。
但他无声靠过来,吻了一下她的眉心,于是她觉得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纠结了。
“喝红糖水吗?”张存夜转身准备去帮她冲红糖水。
卫衣下摆突然被抓住,他回头去看。
甘却望着他,问:“那你,什么时候有资格呀?”
他笑了一下“看你我的造化。”
“啊?是不是爱人还要看造化的呀?这么复杂吗?”她以为是男女朋友就是爱人了。
“对象是我,就复杂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感情本来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甘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放开他的卫衣。
冲红糖水时,张存夜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还站在门后角落里发呆。
他轻咳一声,提醒她:“东西在桌上,自己去洗手间搞定。”
在等待她进洗手间的时候,张存夜在内心想着:伟大的真主阿拉、盘古、女娲、宙斯等等等诸神,这辈子我他妈就真诚地祈求你们一次,就这一次,请保佑这傻子会使用她们女性的生理期用品。要不老子再求你们一遍怎么样?伟大的真主——
“张张,这是什么呀?我没用过哎!”
靠,靠!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