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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老三背着夏千千牵着儿子往回走,等回到家,不顾王小妹诧异的眼神,揭开锅盖舀了满满一碗饭送到房间,递给夏千千。
“三哥,你怎么给她吃米饭?娘回来要骂死我的。”王小妹冲进来抢饭碗。她刚才以为是她三哥要吃,没想到是给这个女人。
王老三个子很高,他往前一站,轻轻一提,就把王小妹拎了起来。
“娘让今天送饭去田里!你快点去舀饭,等会儿我一起提过去!”王老三说谎都不脸红。
“哥你别骗我……”王小妹将信将疑。
“那你等会儿自己送出去,太阳那么大,晒黑了我不管……”
王小妹一听这话,可以不用出门可真是太好了,连忙喊:“三哥你放我下来,我现在就去。”
王小妹为什么不愿意出门呢,一是因为王婆子惯得,因为小儿子在读书,她觉得儿子是一定能考上秀才的,那以后王小妹就能嫁得好,说不定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把她当千金小姐养,但是在这种农家怎么可能真的养出只金凤凰,王小妹被养的不伦不类的,言行举止粗鲁不堪,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每次出门都会被村里的婆娘笑。王小妹到了十五还没人来提亲,王婆子等着儿子变秀才,对王小妹说不急以后嫁个状元郎,王小妹便也不急,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村里的老姑娘,还觉得别人在嫉妒她,时间长了就不喜欢出门了。二是王老四的妻子是城里人喜欢涂涂抹抹,嫁来王家之后,王小妹有次看见嫂子上妆,就耍赖抢了她的胭脂水粉,自己涂□□擦胭脂,搞得不人不鬼,王老四妻子恼着她呢,也不说。王小妹爱上化妆之后,就不喜欢晒太阳了,怕晒黑,现在基本除了逛街都不出门。
所以她也不管饭是谁吃了,转身就往外跑。
夏千千终于能够安心的吃饭了。
这饭也不是白米饭,是一些有点黄的糙米掺了打碎的玉米粒一起蒸出来的,夏千千以前一直以为王家都是喝粥,现在想来,应该是王婆子故意苛待,每顿熬稀粥给她喝。
其实夏千千这次是真的冤枉王婆子了,王婆子是个吝啬鬼,在王家,她规定一般情况下——不农忙的时候女人都喝粥,男人才吃饭的。夏千千的口粮就是王婆子口中的“闲人”规格。
夏千千接过碗不管有没有菜,几下扒拉饭就少了一大半,等注意到铁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把剩下的饭往前一递:“剩下的铁蛋你吃!”
铁蛋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爹,等王老三一点头,立刻接过碗划起饭来,三两下就吃光。
这是比我还饿啊!夏千千抽抽嘴角,抱起娃儿开始喂奶,扯开上衣,看见王老三还在这里,脸轰的红了,忙侧了身,说:“你也快去吃饭吧!”
本来老夫老妻,那种事都做过了,孩子都生养了两个,不可能再害羞,可是看到媳妇脸上的娇羞,搞得他也不好意思起来,想起刚才看到的白花花的一片,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起来。
“……那你歇着!”
王老三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的人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太过分了。”
提起王婆子,王老三停住脚步,脸上多了几分麻木:“我知道,不怪你,是我没用,拖累你了。”
看着王老三离去的背影,夏千千莫名的觉得多了几分佝偻。
铁蛋和小娃娃受到惊吓,吃饱喝足精神好了些,转眼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夏千千坐在床畔发呆。
回过神,也不知道坐在床上发呆了多久,她脱了衣服,看见自己肚子上青了一大块,用手轻轻按压,肚子立刻疼的不行。穿好衣服,看向四周,不由得苦笑。
这么穷的地方,这么恶毒的婆婆,难道她真的变成了另一个时空的夏大丫,再也回不去了么?
因为夏千千明目张胆的得罪了王婆子,晚上铁蛋终于被王婆子赶出了屋子。不过这小家伙一点都没有感到沮丧,在房间里到处撒欢,还去床上滚来滚去,笑得打嗝。
“这么高兴?”夏千千问铁蛋。
这床不小,无奈要睡上两个大人,两个小孩,特别是小娃娃,夏千千每天睡觉都怕自己翻身会压到他。现在铁蛋回来一起睡,夏千千也是蛮愁的,她私心里觉得铁蛋有熊孩子的潜质。
“奶奶的被窝好臭,还有跳蚤,咬的我浑身疼!”铁蛋天真无邪的说。
跳蚤!现在把你扔出去还来得及么?夏千千咬牙切齿的想。
“我们要洗澡!”和铁蛋分着吃完晚上的加餐,夏千千郑重其事的提出。
从完全清醒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一直散发出某种让人难受的气味,但是之前起不了身,又对王老三十分警惕,她便一直忍受着,现在她身体好了,今天又出去干了活,她实在受不了了,总觉得浑身上下黏腻的很,腋下、脖子的地方用手摩擦甚至能搓下来很多脏东西。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怕铁蛋真的从王婆子被窝里带回来跳蚤,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所以她觉得包括小娃娃在内所有人都洗个澡好了。
至于白天为啥不洗,那还用说吗?王婆子肯定又要有话说了。
“恩,我去烧水!”王老三正准备躺下,听到媳妇这样说,起身就走了出去。
“多烧点,还有小娃娃和铁蛋都要洗洗。”夏千千交待。
“恩!”王老三闷着头出了房门。
“那个贱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夏千千听到王婆子这样问话。
“没有,我想烧点水洗个澡。”王老三撒谎说。
王婆子沉着脸说:“你洗澡就去玉河里,为啥还要在家里洗,简直是浪费家里的柴禾!”
“我怕去玉河洗澡得生病,白白耽搁了收割的好日子,再说了我砍的烧柴难道我还用不得了?”
王婆子气的要死,明明知道王老三就是烧水给夏氏那个贱人,但是王老三的话完全无懈可击,她要发飙都找不到借口。
夏千千在房间里抱着娃娃,却是对王老三没有反驳王婆子叫自己媳妇贱人这个事情很有意见,不过转而又对王婆子的为人感到咂舌,还有对王老三的处境的同情。
连用点家里的柴都要被说三道四,更何况这柴还是王老三自己砍的,真是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句话,就是王老三自己不反抗造成的。
这样就没办法了,旁人只能怒气不幸其不争,就是苦了王老三的妻子夏大丫,怕是在这个家里如履薄冰,这样说起来夏大丫的难产怕是还有别的隐情。
许久,夏千千叹了口气,戳了戳小娃娃的嫩手,情不自禁的感慨:“可怜的娃儿!”刚出生就没了妈!
王老三烧好水,正要提过去给夏千千,没料到王家小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说:“水烧好了啊,我也要洗。”然后拿起准备好的木盆,和舀好的一桶热水就走。
王家各房都有一个自己的木盆,王老三他们用的这一个木盆还是当初夏大丫唯一的嫁妆。
未出嫁的妹妹居然连嫂子的嫁妆都要抢着使!王老三可不敢替夏大丫答应。
他手快的抓住水桶另一侧的提手,惊得她大声叫娘。
王婆子早就在一旁等好久了,就是她使得王小妹去抢热水,这会儿跳出来,二话不说就糊了王老三一巴掌:“好啊,为了那个贱人,你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动手了!”
她这一口气憋了好久了,这会儿发泄出来只觉得痛快,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儿子的感受。
王老三弯着身子挨了一巴掌,没说话,只低下了头,盯着地面半响,忽然转头对王小妹轻轻的说:“明天我不下地了,你去吧!”
其实这话是对王婆子说的,王婆子也知道,立马就上火了,龇着牙想再来一巴掌,没想到王老三忽然蹦出一句话:“让老四来吧,他定会比我做得好……”
王婆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你莫忘了你家老四还在县里上学,以后要考秀才的,若是今天的事情传了出去,被人知道未来的秀才娘虐待媳妇,看他怨不怨你!
对啊,如今这个家是老三撑着,而老四还没有考上秀才,要是现在跟他闹翻了,以后谁来给老四供读书的钱财,我居然如此糊涂,差点害了我儿……
王婆子的手还扬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僵硬片刻变得紧绷,她收回手,瞪了眼王老三,警告的说:“今天那个贱人让我丢脸的事情就算了,你管好那个贼婆娘,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洗个澡都要一波三折,一直偷听的夏千千着实有些无奈。
好在最后夏千千还是把自己和两个小家伙刷的干干净净,虽然只是用木盆擦了身子,但是还是舒爽的不得了,看着那变了颜色的洗澡水,夏千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脏。
可惜的是王老三太穷了,洗了澡,但是没有换的被褥,只能将就着用之前的。她觉得肯定有铁蛋带来的跳蚤欲孽埋伏在不知道哪里,夏千千直呼“白洗了”。当然,至于铁蛋已经睡着了又被叫醒洗澡的怨念已经完全被她无视了。
白天经的事儿太多,夏千千夜里有些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盯着黑暗的房间思索起来。
接下来怎么办呢?今天王婆子的那一脚让她又了更深刻的感受,那就是,她真的变成夏大丫了!
夏千千叹口气。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但是现在看,怕是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就要被王婆子磋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