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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又是一个匆忙的早晨,秦蝶衣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早餐吞入腹,然后敏捷地捞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直往外冲。
“要来不及了”不知何时起,喃喃自语的习惯逐渐养成。
六年的光阴流转而逝,她终于在工作上找回对自己的一点信心,也开始渐渐看淡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工作,一开始,大家免不了会对她脸上的伤疤感到好奇,所幸他们并无恶意,很快地,她便融人了这个工作环境中,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骑上代步的工具,秦蝶衣像发了疯似的往前飙。
谁敦老板定了个抢钱的规矩,迟到一分钟扣一百元。这么个拙法,要是迟了十分钟,她就算上了一整天的班,也是做白工。
行驶超速的机车差点就迎面撞上路口突然冲出来的宾士跑车,秦蝶衣猛地一煞车,车身一歪,差点就让她跌了个狗吃屎。
“会不会开车啊!”她低咒一声,忙不迭地稳住车身。
车子里的男人戴着gucci的墨镜,隐在那漆黑镜片背后的,是一双炯亮中带着惊喜的瞳眸。
岳湛臣激赏的以目光打量着秦蝶衣,万万没想到他们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糟糕!要迟到了!算你好运,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秦蝶衣绕开了那部宾士,咻的一声便呼嚣而去,留下尚未回过神来的岳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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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妈,这件裤子根本就不配这件衣服,你换一件啦!陈叔叔不会喜欢的!”秦蝶衣对着正在穿衣镜前审视衣着的叶橙香嚷道。
“才不会呢!他喜欢全部的我。”叶橙香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五年前父亲的骤逝,让母亲消沉了好一阵子,如今她生命中的第二春逐渐展露曙光,秦蝶衣也替她高兴。
对方是一个沉稳内敛的成熟男人,待母亲极好,也很关心她的生活,久而久之,他的柔情打动了母亲,于是,母亲的幸福便有了着落。
只是天天送母亲出门约会,说不心酸是骗人的。每到这个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便会跃上她的脑海。
六年过去了,他从未捎来一封信。对他,她已完全失去音讯,只知道这六年来,他从未踏上台湾一步。
送走了母亲,她随便泡了一碗泡面,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电视。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各地的婚纱业者为了抢攻年轻人的市场,纷纷举行一连串的活动,以下是我们的追踪报导”
电视新闻提醒了秦蝶衣,今天又是情人节了。
她的思绪飘回到任性的那年
我不要你的同情?
这句话一直在她的心里回响,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否还惦记着她?
叮咚门铃响起。
一定是母亲忘了什么,又踅回来拿。
门一开,见着来人,秦蝶衣像是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是睁大双眼、张大嘴巴。
“有必要那么吃惊吗?”岳湛臣笑道,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合拢。
刚毅有型的轮廓、眼眉问的神采、成熟的男人味眼前的他和记忆中有些出入,却同样的让她的心再度掀起炽焰狂澜。
“你来做什么?”她终于从惊诧中回神。
“来看看你过得如何,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吗?”他佯装失望地揪着心口。
“不不是,只是有点意外。”他是何时回来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见她只是僵在原地,一点也没把他当成客人对待,他不禁提醒道。
“喔”她连忙让开身,让他进门。
“只有你一个人在吗?”他的目光在屋内搜寻着。
“是啊!我妈约会去了。”
“约会?”
岳湛臣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秦蝶衣向他大致解释了这六年来发生的事,他才厘出了一点头绪。
“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他感到抱歉。
“没关系。”她释怀一笑。“你坐,我去替你倒杯可乐,家里正好有。”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记得他喜欢喝可乐。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注入一股温暖。原来,她对他仍是如此用心。
在她倒可乐的同时,他坐在客厅欣赏着墙上一幅幅的画作,其中一幅是两个孩子坐在河堤岸的背影,直觉地,他联想到他们儿时的模样,望着望着,便出了神。
“请用。”她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没听说。
“昨天半夜。”今天就急着想来看她。
“怎么不留在国外发展?”
据她所知,他的家族企业近年来逐渐在国外崭露头角,他该留在当地帮忙才是。
“因为这里有一样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回来了。”他望向她。
“是是吗?”她颤着嗓音,明知道他指的不会是自己,还是忍不住痴心妄想。
“那是你画的吗?”
墙上挂了好几幅画,他独指着那幅河堤岸旁的一双背影问道。
“是啊!”他该看出画中的主角是他们两人吧!
“它会让你想到谁吗?”他猜是他。
“没有,只是随便画画。”她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停止过不争气的思念。
“是吗?”有些失望,但他仍是佯装平常。
“你怎么敢来我家?不怕我妈看到你,会痛骂你一顿?”她技巧性地移开话题,不让他有机会在如此敏感的话题上兜圈子。
“没关系,我会好好地请求伯母原谅我。”他早就有心理准备面对叶橙香可能的为难。
“她现在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和你计较这些,你知道的,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多了几分柔情。”至少她目前所看见的母亲,就是这样。
“那你呢?”
他比较有兴趣知道的是,她有没有可能为爱化为绕指柔?
根据他“不小心”得知的情报显示,这几年来,她几乎完全变了性子,现在可是小野猫一只,凶悍得很!
“别说到我头上来。”她讨厌这种敏感的话题,更在意的是从他口中道出。
“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有试过谈一段感情吗?”
他不舍她仍是如此封闭自我,但也心喜于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矛盾呵她无言。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取笑她的不堪吗?他明知道她
见她不语,他想他大概又说错了什么。
唉总学不来察言观色,他懊悔得恨不得痛扁自己几拳。
“呃那么就来谈我吧!”他把话题转回自己身上。
“谈你?那么你交了几个女朋友?”
她试着用一般朋友的口吻轻松地问道,胸臆问却泛起微酸粒子,差点呛着自己的呼吸。
“一个也没有。”他的心里早已深植她的身影。
“真的?你想为谁守身啊?”
“为你啊!”他半正经半玩笑的话,让人分辨不清里头的真实性。
她怔了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呆住了?”
一如以往,他温柔宠溺地揉乱了她的发,然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要乱开我玩笑,我要是翻脸,你就死定了。”
她佯怒,板起脸来,双手擦腰,用以掩饰眼底的波动情绪。
“喝——你竟然变成了凶婆娘,看来我以后得小心一点了。”
“你根本是欠揍!”
她抡起拳来,往他身上招呼过去,只是力道并不大。
一阵捶打问,也不知他是怎么捉住她的手的,他将她的拳头包覆在他温暖的大掌间,用温柔的力道、心折的抚触。
她停下了动作,两人间瞬时充斥着暧昧的氛围。
他的双眼满载柔情地盯视着她的脸。在他看来,她永远都是美丽的小鲍主。
意识到他的目光,她深觉难堪地垂首。
如此丑陋的自己,如何面对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有躲藏的机会,双唇逐渐接近,距离几乎消失
喀哒!
大门瞬间被打开,叶橙香匆忙人内。
两人立刻弹开近得几乎胶着的身体。
“蝶衣,他是”叶橙香一时认不出眼前的岳湛臣。
“他是”
她正要介绍他时,他却抢白了——
“伯母,我是湛臣。”他知道这个名字在叶橙香心里是一大禁忌,但他还是说了。
闻言,叶橙香果然神色遽变——
“你这混帐东西!还来我们家做什么?你害蝶衣害得还不够惨吗?”
想起女儿这一生的委屈全是他造成的,她怒火中烧,说什么也无法原谅他。
“对不起!伯母,您别生气,我只是来看看小衣,想知道她过得如何。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再伤害她了。”
他说得诚心诚意,只可惜叶橙香一点也不买他的帐。
“哼!你说的话谁会信,反正你给我滚出去,别再靠近我们家蝶衣。”
叶橙香像发了疯似的将岳湛臣拉至门边,毫不客气将他推出门去。
“小衣,他没对你怎样吧?”
叶橙香的关心让秦蝶衣心生无奈。
“没有。”
她只知道他差点就吻了他了,却
唉一记长叹不足以道尽她的无奈,怅然的眼神也写不清她的遗憾。
“下次别让那臭小子来我们家,听到没有?”叶橙香不放心地交代着。
没有回答母亲的要求,她沉默的望着冰冷的门板,一颗心似乎就此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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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臣啊!妈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交女朋友了吧?我知道你还在等隔壁那丫头,但你看看,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打开心房的打算,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柳冬芹苦口婆心地劝道。
儿子的执着一直让她伤透脑筋。他要是执着个有希望的对象,那还好一点,但他却唉
坐在客厅里,岳湛臣一脸漫不经心地听着母亲的长篇大论。
表面上说一切都是为他好,但说穿了、还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吧!
“妈,我自有分寸,你别干涉我的感情。”
“你这孩子根本就是死心眼!”柳冬芹气不过儿子的执拗,涨红了一张脸,眉心纠结着。
没错!他就是死心眼,他就是不能没有她。
不论母亲怎么想,他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打开她的心房,若她最终真的没能被他打动,那么他也要确定,她的身边会有个不错的男人,尽心尽力地爱她、照顾她,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她身边。
将她拱手让人虽然痛苦!但若这是她要的,他会尊重。
只要知道她是幸福的,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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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的景象在秦家的早晨是从来不缺席的。
这会儿又见秦蝶衣匆匆地套上安全帽,油门一催,把小绵羊机车当重型摩托车骑。
这一幕幕全教尾随于她身后的岳湛臣心惊胆跳,全然忘了他竟循着她的路线,把车开在机车道上。
这笨女人!怎么这样骑车的?难怪前天差点撞上他。
不久——
“啊!我的三百块”
她一边沉痛地看着打卡钟指着八点零三分,一边悼念她那无缘的三百块。
进了办公室,放下手提包,她立刻拿出专业的本领,开始继续手边尚未完成的几张海报设计。
过于专心的结果,再抬起头来伸懒腰时,竟已到了中午的用餐时间。
下楼到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包了一个便当,秦蝶衣又匆匆地准备赶回到楼上工作,却在大门处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湛臣?”她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嗓音开口。
“小衣!我正要找你呢!”见到秦蝶衣,岳湛臣咧开嘴笑。
“找我?”
“昨天一直没机会拿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纸袋。
其实,这只是他的借口罢了!要见她,他大可趁着叶橙香不在时登门拜访,但他就是等不及。
“这是什么?”她惊奇地接过他手上的小纸袋打量着。
“是我在国外买的。记得你说过最喜欢下雪时的景象,但一直没机会亲眼目睹,所以我买了这个玻璃球给你,只要摇一摇,就可以看到片片雪花了。”
闻言,她直觉眼眶一阵热。
这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
“谢谢你。”
她将那份礼物紧抱在胸口,低垂下脸。
“你喜欢就好。”
“对了!吃过饭了没有?”她移转话题。
“还没,愿意赏脸跟我一起吃吗?”他立刻逮着机会询问。
她亮了亮手上的便当盒,示意自己的午餐已经有着落了。
“这样啊那你等我一下!”
他交代一声,遂跨步离开,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个便当盒。
“可以找个地方和我一起吃吗?”
“呃好吧!你跟我上楼来,员工休息室里有椅子可以坐。”她没想太多便带他上楼。
“谢谢。”他的心莫名地悸动着,为两人距离的拉近而雀跃不已。
在员工休息室中坐定,岳湛臣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地望着她。
被他盯得有些手足无措,秦蝶衣的头压得更低了。
“你快吃吧!饭都要凉了。”
她迳自打开饭盒,试图忽略他的目光,双手却不自觉地隐隐颤抖。
“好。我们边吃边聊聊你的工作好吗?”他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我从事与视觉设计有关的工作,如果你有需要我服务的地方,尽管开口没关系,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一定替你打个八折。”
“好,若我有需要,第一个一定想到你。”扬起温文的笑,她难得的轻松给了他一丝丝鼓励。
“你呢?来台湾办事吗?或者不再回美国了?”换她问道。
“美国那边的工作另有专人处理,我已经将事业重心移回台湾,就如你所知道的,当个每天穿西装打领带,等着签文件的老板。”他语调轻松,只有自己知道,这一路的艰辛是怎般滋味。
“你喜欢你的工作?”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他言不由衷。
“没什么好讨厌的。”他不排斥,但坦白说,是不怎么喜欢。
“我记得你说过,想要当个拥有自己的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家。”
她不曾忘记他的梦想,和他高谈阔论自己的梦想时,眼中散发出来的湛光,那是她最美的回忆,一辈子最珍贵的收藏。
“人是会变的,反正那又赚不了什么钱,接管家业也没什么不好,有现成的金山等我掏,何乐而不为?不过、你也不错,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还顺遂吗?”他羡慕之余,也不忘为她开心。
“嗯。”自从进入这家广告公司,藉由艺术的创作表达自我,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价值,也渐渐学会喜欢自己多一点,但这样的自信在面对他时,仍嫌不足。
“你很有才华,要多相信自己一些。”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很有想像力和创造力的女孩,只不过需要多些鼓励,才懂得让自己发光发热。
“谢谢。”他的一句赞赏更甚于老板对她的肯定。
她忍不住一阵心喜。她也能令他刮目相看吗?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她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跟踪你,这个答案会不会吓着你?”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企图。
“为什么?”她不解的事情太多,包括他的态度。
“因为我会让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的大掌毫无预警地抚上她带着伤疤的左颊,粗糙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带给她一股颤栗的震撼。
她会知道他想要什么?
不!她不会知道!因为他已经把她的心绪全给打乱。
望着他眼中的黑黝漩涡,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再次沦陷,完全无力招架。
原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她始终对他难以忘怀。
那么,他的再次出现,是老天施舍给她的机会吗?她可以把握这次的机会吗?
她,想要他的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