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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里之后, 卢嵇才换了衣服洗了澡, 就接到了diàn huà,马不停蹄的出了门。车与人晚一步才被拖回卢家花园。
江水眠縮hā rén旁沼卧斩嗔恕?br />
泡澡,慢悠悠吃饭,补觉。做个合格的姨太太。
好像昨夜的刀枪人命都比不上她大拇指指甲掉了漆。
鲁妈拿衣服来的时候,嘱咐了一句:“老爷说了,这些日子, 请太太不要穿得太鲜艳。今日早上送回来的那两位, 跟府内很多人都很熟, 也是跟了老爷几年的。”
江水眠明白。卢嵇做人做事,总还是抛不掉他那点莫须有的善意与人味儿。
卢嵇一天忙的晕头转向, 昨夜没睡,他觉得自己已经年纪大了, 每天梳个二十来岁小伙子的小油头也年轻不起来。昨日周梓玉在饭桌上提起的一些事情,今日就显露出不少端倪来, 窝在山西的老王八想伸头,他自己没兴趣砍一刀让王八缩回头去,但有些人逼他,想让他去解决这些事情。
卢嵇心道:都把他当什么了,无所不能了是吧。
他回了家,已经很晚, 才想起来江水眠心心念念求他下厨, 他却就敷衍着包了一次馄饨给她。只是这个点儿, 她已经睡了吧。
孙叔沉默结实, 穿着黑色马褂,接过卢嵇脱下的外套。他眼下、鼻翼、嘴角三对儿刀刻似的法令纹,卡着他的五官,让他整个人无法笑起来似的。
今日这张沟壑遍布的脸又雪上加霜,眼皮肿的像是水泡膨的泥路,粗大的鼻子泛着一点紫红。
卢嵇背过去,整理了一下衣袖,沉默半晌,道:“孙叔。我对不住你。”
孙叔抬不起红肿的眼,努力想笑,挤得三对法令纹变了形:“万没有五爷说对不住的理。是他愿意天天跟着五爷走的。没有五爷,他一个混混小子,哪能有那么多见识。”
卢嵇:“几年前他替我挡枪的时候,我就该送他走的。你还有个小儿子是吧,听说读书很好,也快毕业了。盐业、大陆、金城三家银行都缺人,他想去哪家,你问问,回头与我说。”
孙叔抬起头来,错愕:“这不应当——”
卢嵇:“我让你转话问他,不是问你。”
他觉得自己口气有点硬,走了两步上楼,又回过头来,叹道:“孙叔,你要好好的。我娘以前在石园,她身子病弱又脾气矫情,你媳妇,你姊姊一直贴身照顾,不让她受欺负。我自该保证你一家,你的孩子们,也都妥妥当当的。”
孙叔说不出话来,只飞快的将手指从圆肿的眼睑之间掠过。
鲁妈穿了身深灰色旗袍跟上来,卢嵇问她:“阿眠呢?可有好好吃饭?”
鲁妈:“太太挺好的,白天睡了好一会儿。老爷让我瞧着她有没有受惊,我看不像有的。”
卢嵇笑:“是,我想多了。这屁大点事儿能让她受惊了?她别吓死别人就成。人呢?”
鲁妈为难:“在您屋里头呢。”
卢嵇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屋里头?什么时候说我她能去我卧室的?”
鲁妈边随着他上楼边道:“我看老爷让她进了书房里间,就以为……而且太太非说要进,没几个丫鬟能拦得住她的呀啊。”
卢嵇捏了捏眉心,鲁妈以为他要做个愁烦的表情,却看他似乎勾唇偷笑起来了。
卢嵇纵然理智上提醒过自己无数次,但脑内简直按不住似的幻想出无数下一秒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画面。
他摆了摆手,让鲁妈退下去了。
卢嵇手按在门上,想让自己的力气和门的重量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这样他就可以毫无声息的缓缓的推开门。门缓缓地开了,却不是毫无声息,门发出一声刺耳悠长的哀嚎,他连忙抓住门板。
他很害怕此刻传出江水眠叫他的声音。
然而没有,从门缝侧着身子进去,外头是小客厅,他静悄悄的转过弯去,才从小客厅看到屋内。没开灯,在那张柔软到恼人的大床上,罩着鲁妈挚爱的娘炮绸缎流苏的床罩。她没有掀开床罩,而是躺在床罩上,盖着一条他以前看书时常用的灰色毛毯。
罩住了全身,侧躺着,胳膊和腿弯折,只露出乱糟糟的微黄头发。
卢嵇本想脱掉鞋,可是拖鞋还在屋内,她如果突然醒来,看见他光着脚拎着皮鞋的样子,实在不像样子。他靠近里屋,才能看清侧躺的弧度。
卢嵇心里暗自惊讶:一个没胸没屁股的平板小丫头,侧躺的时候,从肩到腰到臀,也有那样深一道下弧线。
她把床罩底下的两个枕头都掏出来,一个斜枕着,一个抱在怀里,但卢嵇看清了她无意识的手边放的东西。那是他以前放在床头柜下头的一盒金条。
是卢嵇想着万一有什么紧急状况发生,带着这个走,到哪儿都好办事儿。
他失笑。昨天一句玩笑话,让她惦记上了。
他绕到另一边,膝盖压在了床上,刚要伸手把床罩掀起来也盖在她身上的时候,江水眠猛地转过头来,在客厅的微光渗透的昏暗里,两眼灼灼的望着他。
卢嵇心虚的头皮发麻,连忙离开床上,抬起手来道:“我就是想给你盖一下。”
江水眠看清是他,肩一下子软下去,撑着身子的手立刻松开,她跌回床上,抱怨几句,拽住毯子团的更紧了。
卢嵇看她好像又睡着了,然而时间还早,还不到她该去睡觉的点。他今天一天都被那个师弟噎的吃不下饭,下定决心要跟她讲出真相。她却就这么睡——估计连衣服都没换!
卢嵇伸手戳她肩膀:“江水眠,你别在这儿睡。”
江水眠转过脸来,抓住他的手指,只睁了一只眼,声音哑哑的:“干嘛……”
她脸上有几颗小雀斑,人懒懒散散,毫无抵抗力。若他此刻抱她起来,她一定会伏在他肩上继续睡。
卢嵇抓住她肩膀,扶她坐起来:“我跟你说事儿……你、你换睡衣了?”
江水眠穿着短袖长裤的一套棉睡衣,还是粉红色的,看起来像是大号童装。她弯着背坐在床上揉眼睛,手里还抱着金条小盒:“你说啊……”
卢嵇刚刚脑子里也幻想过什么江水眠穿着睡衣跑到他屋里,非要跟他睡之类的。但他在脑子里,也赶紧甩了自己一巴掌让他自己清醒清醒。
卢嵇有点结巴:“你、你到我屋里干什么?”
江水眠抬起眼来,委屈的望了他一眼:“同房。”
卢嵇吓得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什么?”
江水眠或许误以为他是在吼她,蹬着腿闹起脾气来:“就是因为你不跟我同房,太太们都笑话我!我问她们,她们也不肯说——你、你没瞧见她们看我的那个眼神,觉得我多可怜人似的……”
卢嵇哑口无言。
江水眠:“我又不脏,我又不臭!为什么我要去小楼睡觉!你的床比我的床好,你还有小客厅,有、有大阳台,我就是要在这儿睡!”
卢嵇揉了揉眉间:“呃……阿眠,同房,不、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你不能睡在我这儿。”
卢嵇要是知道江水眠的演技,知道江水眠内心狂笑,大概要恼羞成怒了。
江水眠今时今日这么做,就是要实现“睡了他”这一大计的第一步。
江水眠吹了吹垂到嘴边的头发:“我不管,你也要在这儿睡。我下次就去跟她们说,说我们同房了!”
卢嵇看她一脸较真,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赶紧坐在床上,跟她说:“我们的事,你同她们说什么!你也——你也不觉得丢人!”
江水眠气:“你讨厌我,我才丢人呢!”
卢嵇着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江水眠要打滚了,她终于显露出一点熊孩子似的模样:“你是不是跟其他太太都同房,就嫌我是乡下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嫌我长得不好看还不会穿衣服,嫌我不会涂美指油……”
她说一说,居然激动起来,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跳下床:“我要回家找师父了。你就不待我好,把我衣服都扔了,说着几句话就训我去睡觉,吓唬我不听话就要把我送走。我都不小了,不要你这样管着——我要坐火车回家了!”
她头发像是被塞了炮仗似的乱糟糟炸开,噔噔的就往外头走,卢嵇连忙追出去。要是她在走廊上大喊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同房”“太太们都笑我们不在一起睡”之类的话,下人们全听见,那还了得。
追到客厅,江水眠忽然转过头来,掀起一点上衣。
卢嵇以为她要发疯,都快想捂眼睛了,却看见江水眠只是露出了一截腰和肚脐,她怒气冲冲道:“反正我们都要了离婚了,你的钱也别想要了!”
原来是她睡裤的口袋里,放了好几根金条,她系了裤绳,但几个金条仍坠的她裤子快往下掉了。
他的眼光却注意到的是,她上腹有一点薄薄的肌肉,小腹却有一点小女孩似的可爱弧度。
卢嵇笑的东倒西歪,捂着额摇头:“行行行,都是你的。”
江水眠恼羞成怒起来,转身就要走。
她都快碰到门把手了,卢嵇赶过来,一伸手捞住她的腰,把她夹在胳膊底下,顺便打开卧室的灯,带了回来。
江水眠胳膊乱甩,像一只被人钳着洗澡的猫,胳膊肘捣在了卢嵇肚子上,他闷哼一声,装作剧痛捂着肚子,跌坐在床上,江水眠怕了,消停了。只是人还被他夹着,几乎是撅着屁股难堪的拱着。
卢嵇觉得自己对她很好了,此刻真想给胡闹的她,屁股上来上一巴掌。
但卢嵇一向对她太恪守界限了。他不敢这么做。松开了手。
他才松开手,江水眠腾的爬起来,张口就去咬他耳朵!
卢嵇被她咬的痛,更被她嘴唇的触感惊得半边脸都麻了,竟发出一声难堪的闷哼。
江水眠因为他这声闷哼,身子似乎也抖了一下。
卢嵇手往后伸,抓住了他武功高强的小混蛋,声音变了味儿道:“疼,松口!你不松口,我要揍你了!不给你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