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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比率低于50%的姑娘, 需要等几天才能看到最新章。 程石方说了,就是杀许多人的面子。
江水眠实在是憋不住笑一样:“宗师……哎, 都厉害。武林中人玩起市场营销了。不过, 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传给栾老。”
李颠:“……你不怕栾老知道你来么?”
江水眠大笑:“我怕什么。若是如我想的那样, 栾老会主动想来见我的。”
李颠不太信,不过他并不敢反驳江水眠。
三四年前宋良阁带江水眠来天津立足。那时候正是京津最后仅存的几家镖局纷纷倒闭, 以爱国护国强国强种为旗号的武术组织兴起的时候。天津各家武馆自立门户, 今日站定了脚, 明日会被踢倒, 混乱之中纷争四起。
赢了就是天津的上流场面人,做大帅的武术教习,武馆修在靠租界的大街上, 走到哪里都徒弟环绕。
输了就立刻卷着包裹灰溜溜的做火车坐船南下北上, 加入帮会也罢, 给土财主当护院也罢, 就成了个打手。
栾老本来就是京津武林里很有场面的人物, 只是他那时候随着几位大帅南下和南方政府和谈,几个月的时间没赶上天津武行的抢地盘,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后起之秀堪堪压了一头。
而他却带回来了一个早年间在天津跟他学武的徒弟——宋良阁。
宋良阁的武艺, 在当年鱼龙混杂的天津, 有旁人没有见过的路数与极为拔尖的水准。当年不知道多少人是他手下败将, 自然包括程石方。就在众人都觉得宋良阁或许会在武林混成宗师时, 却发生了一些变故。
因为涉及到江水眠, 宋良阁就发了疯。事情越闹越大, 天津武行正是在相互落井下石的时候,谁会轻易放过他。后来变成宋良阁公然跟天津武行敌对,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他本来因带大江水眠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和气面容一下撕开,露出杀性大,疯子似的本性来。
栾老看事态恶化,不得不出来维护场面。
维护到最后,却是宋良阁被人暗算,打断了腿,落下了残疾。
李颠那时候还只是跟着一群人到天津来寻活路的愣头青,看了那么多场大大小小的比武,对宋良阁的本事仰慕已久。他撞见了宋良阁被人暗算,虽然想着怕是会得罪别人,但还是忍不住将宋良阁送进了医院。
他也是心里怀揣着别的想法。
宋良阁一直不愿意教新收的徒弟真本事,面对李颠在医院里跪下拜师的请求,终于算是点了头。
宋良阁能够下地后,江水眠带他回苏州了。一同回苏州的还有李颠。
而他学武几年,就是跟两个神经病生活在一起的惨痛岁月。
李颠当时就知道宋良阁本性怕不是什么好人,但为了学到真本事,他硬着头皮就算跟着南下几千里,也没后悔。可他是真的怕宋良阁。
宋良阁表面温吞慢热,实际上护短的很,自己人与外人划界极清。江水眠是他自家人,为了江水眠,他能成疯狗,干什么都可以。但至于他李颠,三年没混上一个青眼,要不是他有用,宋良阁拿他跟外头路过的陌生人有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而宋良阁对路过的陌生人的态度,很多时候就是碍事儿就去死吧。
李颠常常半夜惊醒,梦到自己没有做成了事儿,宋良阁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将他一刀钉死在凉席上,让下人卷了凉席把他扔进野地里去。
因为怕宋良阁,他更觉得江水眠和宋良阁的相处很微妙。
俩人并无血缘,但说话做事就像一对父女。这对父女师徒在一起的时候都挺正常的,但单独对外都不像什么好人。
宋良阁不正常,江水眠就更是个小疯子。
她总一副喜怒无常,懒散无聊的模样,江水眠有点旁人扎她一针,她把旁人扎成刺猬的睚眦必报。李颠总看不明白江水眠行事,分不清楚她的好恶。
而且江水眠往往对旁人好,对他却总是……
大概因此,李颠看陈青亭就是最为厌恶。
他心里带着偏见,看陈青亭就是:孩子脾气,不带脑子,不男不女,没大没小。
偏生江水眠特别喜欢他,只要陈青亭真抹了眼泪,她压根就不会想到自己是个小丫头,大多事儿都愿意帮他。
若不是因为李颠知道江水眠最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他倒也真想让陈青亭这个戏子知道点做戏子的人间疾苦。
不过他有时候也想嘲笑自己,眼界不够,在意这些屁大的事儿。
可就是会在乎。
江水眠笑嘻嘻一句话,让李颠回过神来:“你那儿现在不都开始收徒弟了么,也有地界儿了么。混得这么好,你就别管我了。”
李颠猛地回过神来,他哪里能不管:“你是打算要挨家踢馆么?现在早不是三四年前了。更何况你是个女人,他们当年能败给宋良阁,却死也不可能愿意败在你手下。”
江水眠笑着扯淡敷衍他:“还踢馆——我哪能?我哪敢啊。现在是他们来找我寻仇。假设一只疯虎冲进村子里,咬伤村内十几人。过了几年,疯虎的孩子从山上下来了,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村民都发家致富人丁兴旺了,你说他们是会躲着挨咬,还是会拿上柴刀带上火把,几十人一同捕虎去?我可战战兢兢,现在是把自己卖了,给人家当姨太太才能保命。”
可她既不是疯虎那瘦弱的孩子,村民也只是比当年更乌合之众罢了。
李颠瞳孔缩了缩:“你搬去卢家住了?”
江水眠翻了个白眼:“得,你真会抓重点。以后跟你说话,我前面先来一段数来宝,你才能听到后头重点是吧。”
李颠脸色更臭,那副讨人嫌得劲儿更出来了:“你做了他六姨太?”
江水眠:“……随你怎么说。”
许班主万没想到听见这些话,赶紧找个由头想退出去。他对陈青亭招手,陈青亭连鞋都脱了,盘着腿坐在榻上,脑袋倚在江水眠身上,听着这同门师姐弟话里藏刀。
李颠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你是觉得他们那些下九流,怎么都不敢跟姓卢的杠上是么?师姐要是再认识几个更厉害的角色,比如姓卢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岂不是连中华武士会解散也只不过是吹枕边风的事情么?”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江水眠冷笑起来:“不如你厉害,包装一下,换个名号,跟他们把酒言欢几回,然后再造假佯输几把,就能混进来了,我怎么这么蠢,就不如你想得明白呢。”
李颠脸上隐隐泛青,恼火道:“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同一个么?”
江水眠把笑一收:“是也不是。法治社会,学了武功我也不能天天拎着刀上街砍杀,人各为其主,习武之人就要找效忠之人。卢嵇他哥是宋良阁选的人。”
李颠哑然,明白了江水眠的意思,半晌笑起来:“所以你选了卢嵇?你真能高看卢焕初。他算是个什么,官家的商人?”
江水眠冷笑:“那你我算个什么东西,拿刀还不敢真挥的莽夫村妇?”
江水眠本以为卢嵇最后会当个直系的军官,领一方兵权,可最后卢嵇选了这条路,有他的苦衷也有他的目的。
李颠:“你心心念念多久了。看他总是好的。”
江水眠笑:“你看谁都觉得别人欠你。”
李颠还要再说,江水眠懒得理他,扯着陈青亭,打开了小桌上的盒盖:“给你的礼。你今年在新明大戏院登台,是红人了。”
她打开盒盖,是个点翠的北派正凤。
陈青亭瞪直了眼:“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抠的船票都买不起,坐火车来的天津。”
江水眠看他掀老底,咳了咳:“姓卢的送的。”
卢嵇给她送朋友充面子都拿得出这些贵重玩意儿,这条大腿没白抱。
陈青亭:“他不是一混蛋么?你跟他干了什么,他舍得给你花这么多钱?”
陈青亭一说,李颠那边大概就已经联想到各种了,他满脑子白胳膊的,脸色臭起来,又不敢多说。
江水眠听别人骂卢嵇倒也不生气,勾唇:“人虽然混蛋了点,可不差钱吧。”
陈青亭说归说,两只胳膊抱紧了盒子:“他就有钱这点优点了。哎,我拿人东西不能还骂人,你替我谢谢卢先生,以后想来听戏随便来,我去你们家唱也一分钱不要。”
江水眠笑:“我没文化听不懂戏,姓卢的还不如我。”
江水眠回去的时候,陈青亭送她到门口,黄包车的师傅忍不住瞧她。
江水眠知道,这年头在外面跑的女人,不是穿着新式旗袍就是女学生服,要不然就是小门小户还要做工的女人。她一副看起来像传统高门家里的打扮,居然没有一个男人作伴就上街,确实显眼了些。
她本以为是这个缘由,上车前却觉出不对了。
拉车的这位,胳膊粗,腿脚反而稍细了,那双鞋看着轻便,鞋底却不如跑车人那样磨损严重。
但她还是上了车,果不其然,就看着车从法租的边缘擦过去,驶进袜子胡同的背地。
小商小贩的声音远远传来,巷内边角堆了些煤渣和车架子,在胡同之中算得上干净宽阔的地方了,两侧都是紧闭的各家院门。地上铺的青砖有些不平,黄包车颠簸的厉害。黄包车的师傅两只鸭蹼似的大脚啪啪甩在地上往前跑,还在不停的回头,似乎怕她跑了。
江水眠扶着车框,尽量坐稳:“我鞋底薄,新鞋,跳车非磨坏了不可。你跑你的。”
那师傅跑的太用力,声音只能扁扁的憋出一点:“别杀我。我只是送你去。”
拉车师傅背对着她,江水眠要是想下车,也就是一刀的事儿。
江水眠笑:“这有警察有法律的,我哪能随便杀人。”
更何况她浑身上下就只有个小包。
车颠的几次双轮离地,跑进巷子深处,三十来岁的拉车人身子往后一仰,拽住车杆,猛地停下来。江水眠跳下来,从钱袋里拿出一个银元。
那汉子跑的面如金纸,一头汗凝在脸上,气都吐不出似的,憋道:“不能要。”
江水眠仿佛根本没经历过颠簸,轻巧笑道:“我也算到地方了,怎么能不给。”
那汉子无袖短褂早已湿透,没地方能塞钱,江水眠看他不接,扔地上,推开木门走进昏暗的院子里去了。这里是她进卢家花园之前那两三个月住的地方。
她反手把院子门闩挂上,轻车熟路的走到葡萄架子下的长凳上,摸到了火柴和灯笼,趁着一点天色,点亮了灯笼,踮脚挂在了屋檐下的铁钩上。
井边坐着的一人身影亮了起来,她拨动灯笼,灯笼上的白纸有几处破损,打着转,明亮的光斑从她脸上滑过去,她笑道:“我还想着,点了灯之后可能院子里跟纸扎店里似的堆满了人。结果就你一个,这年头就这么喜欢单打独斗,输了就也不怕丢人是吧。”
井边老头道:“自知理亏,才有可能先急着咬人。”
江水眠笑:“栾老,您不理亏?不过狗咬我,我自然不会咬狗。我会打爆狗头的。”
法租界和天津的老城区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左半边是矮楼瓦房旧胡同,灰秃秃中偶尔有些黯淡的红色绿色的招牌,人头攒动泥泞不堪,叫卖声喇叭声骂架声不绝于耳,多听一会儿就要人头昏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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