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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容正欺负女孩子欺负得顺手, 闻言只瞥了张娘子一眼, 没搭茬。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
秦嫣一听见张娘子的话,则得了救星一般, 忙擦了眼泪,伸出脖子道:“我不是他什么人, 我们……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娘子脸上堆起客套的笑脸:“就是啊, 小郎君,我们做人要讲道理……”
“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翟容听秦嫣推得得干净, 一把将她按回去, 低头看着她,“我教你轻功算个师傅吧?”
秦嫣再次捂着嘴,仰起头看着他:这, 这……也太牵强了吧?
张娘子款步走过来, 看到秦嫣在跟翟容犟着,又被压回去。张娘子笑得肥肉乱抖:不管是蔡玉班蔡班头的交情,还是翟羽翟家主的权势,这都是她不想得罪的。于是她用心看着,若两个人真有什么矛盾, 她得从旁边好好开解, 万万不能让两个孩子玩出个不痛快来。
虽然对翟家二郎君的不懂事, 张娘子稍微有些责怪之心, 不过走到了近前,她的想法就有所改变了:小郎君这事儿玩得俗套,但是架不住人长得好看。看他按着那姑娘,一个年轻俊美,一个温婉灵气的,少男少女的还挺养眼。
张娘子推了推翟容:“二郎君跟姑娘可以好好说话,这样子不像是说话,倒像是……”
“像什么?”翟容斜觑了她一眼。
张娘子笑容荡漾:“倒像呀,就像小夫妻吵架。闹得娘子我都不好意思拉架了。”
秦嫣听了又是大急:“我跟他没关系的!”
有了外人在,翟容也有点耳根发烧,手臂松开一些。秦嫣一见有了松动,连忙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生怕他又将她按回去似的。
张娘子转过眼睛看秦嫣。她正慌作一团跑到张娘子身边。还跟见了灰狼的兔子一般,缩到张娘子身后,扯着她的绉纱腰带,让她挡着自己。
张娘子的头重新拧过来,又看翟容。小郎君有点尴尬地站着,不过眼睛是看着姑娘在发呆。
“嗯——咳!”张娘子故意咳嗽着,提醒他,大街上来去人众多,地方很金贵,不是让你小郎君看着姑娘发呆的。
她待翟容将目光从秦嫣身上收了过来,行个礼道:“二郎君,如今桐子街外头也宵禁了,你也出不去了,要不要张娘子给你安排地方休息一下?”
翟容打量着张娘子。她胖若粉团的脸上,五官十分清秀,气度有着岁月沉淀出来的雍容。这是一个在欢场沉浮很多年,而依然立足稳健的女子,是个值得请教的人。
翟容平整了一下心绪,将身上的袍子轻轻一掸,风度得体地给张娘子行礼。仪态之从容,仿佛方才那不良人的街霸勾当,跟他完全无关:“张娘子,是这样,我跟这位小娘子有话要说,你可否安排一个清静些的地方说话?”他大致扫过这个桐子街了,一个安静些能说话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是热闹得心烦之处。他相信,张娘子会给他们合适的地方。
张娘子道:“云水居有,郎君跟我回去。”
“娘子带路吧。”翟容跟在张娘子的身后,看着与张娘子并肩的秦嫣,道:“过来,走在我边上。”
“……”秦嫣拉着张娘子的衣裳,不愿意过去。
翟容便来扯她,她带着哭腔说:“我不过去……”朝张娘子的身前躲去,差点没把张娘子绊了个大跟斗,摔了个底朝天。
“哎唷!”张娘子停下来,用手中的生丝团扇,拂下她细细的手指:“听话,过去吧。阿姆长得太胖,你站我边上就挤到街心了。对面都是马车、驼队的,到时候撞了你,”她的嘴巴朝翟容一努,“有人会心疼。”
“不,我不要。”秦嫣不想落入他的魔爪。
正说着,一匹大马打着喷鼻出现在秦嫣的头顶,大鼻孔忒儿一下,将她唬得倒退一步。她个子太矮,那些驼队的骑手、马车的车夫看不到她,直接赶了大马朝她面前而过。
翟容眼疾手快,将她拎得离那马腿远一些。一串马队踩着马铃铛,一声声响着从他们身边经过。马车夫这时才看到下面站了人,呵斥道:“小姑娘,看着些路!”
秦嫣只好退到张娘子身后,哭兮兮地跟翟容并排。还没走稳,身子又是一斜,是翟容将她扯到了他自己的里侧靠街边处。他冷着脸:“走个路也要人操心!”
“哎哎哎,”张娘子返身,团扇轻轻拍在翟容的胳膊上,“对女孩子要温和一些。太凶了姑娘就不愿意听你的话了。”
“她就不肯听我的话!”翟容说。
张娘子哄孩子似的说:“好好好,等会儿阿姆给你们安排一个舒服的地方。你跟她慢慢说。”
秦嫣一听,是要单独跟翟容相处,连忙道:“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翟容怒。
张娘子只得再次停下脚步,说:“翟家郎君稍安勿躁。花蕊,你好好听话。阿姆答应给你的六个开元钱,一个不会少的。”
秦嫣是要在张娘子手下赚工钱的,被她如此一说,哪里还敢哼出一个不字,只能低头走路。
翟容看到,她一边走一边又在抹眼泪,他不由后悔起来。刚才自己压着她的时候,只图个好玩。如今看到她被张娘子每日那几个小钱,就管得不敢吱声,倒是很不舍得起来。两个人是并肩走在张娘子后面,翟容压低声音:“你放心。”
秦嫣抬头看他一眼,她对他此刻有点厌烦。张娘子要管着她的工钱的,她只能屈服,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怼他道:“放什么心啊?”
张娘子扭动肥臀走在前面,假装没有听见。翟容看看张娘子没有反应,继续放低声音:“我不会欺负你的。”
他以为自己是在安慰女孩,熟料,秦嫣听到这个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今天晚上本来过得好好的:先是被许散由师傅选作那些小乐师的头儿,在云水居弹琴还被张娘子称赞,赏了香荷包。张娘子还答应给她多一个大钱……这么多美好的事情,都被他毁了!
自从进入敦煌城,她看着那巍峨高大的城墙,知道凭自己那点微薄的道行,哪怕刺杀了石/国使者,也是不能安然脱困的。如果不去完成任务,“牧刀人”莫血一旦发觉,她也会性命难保。所以只想在人生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好生赚点小钱,吃点好东西,好好玩玩……
自从遇到这位翟家郎君,一路全是倒霉事!
先是丝蕊坠下舞台,她当然可以选择不救她,如此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手,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可是当时她不知道在场有高手,翟家郎君在大泽边,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手。他净忙着生火、烤肉了,她还以为他是一个担任指挥的文职。哪里知道,他的武功远在杨召那些白鹘卫之上,可以从那么远的地方跳过来?
而且,她知道丝蕊是个在舞技上十分有追求,心气很高的姑娘。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有大好前途的性命,在自己面前折陨?哪怕再做一次选择,她也会趴到那座仙云佛国台下,去给丝蕊垫背。
此后,翟家郎君对她起了疑心,暴风骤雨般的敲打、盘问、吓唬……她都认了,也努力跟他交锋了。
她也知道,他不是坏人,从某些角度说起来,还对她挺好。她有时候也挺喜欢他。可是今天整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她真的很生气啊!
说实话,她对他家那个杏香园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那里的姑娘们虽然锦衣玉食,可是等级森严,不能随意出府。蔡玉班相形之下,自由多了。她今日赚了工钱,明日练完琴,午后就跟几个乐班的姑娘约好去逛街!
敦煌多好玩啊。
她要去南市买酸枣、买烤雀子……有一家店,用天竺的婆罗门糖裹了胡麻,油里炸成糖果。听说,是从高昌国一个老字号糖铺特地运来的材料,又香又脆,好吃得不得了。
——她的人生她自己会安排,凭什么被人指手画脚?!
她垂着头跟在张娘子后面,越想越不开心,哭得一塌糊涂。感觉手臂上一热,是翟容扶住她:“我背你吧,你鞋子都没穿。”
秦嫣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穿鞋子。以她的脚劲,穿不穿鞋子当然没什么要紧,她走路也没有一瘸一拐。可是她没有穿鞋子,这不就是他造成的吗?秦嫣爆发了:“谁要你背!你不来云水居,我今晚明明可以过得很好的!我讨厌你!你讨厌死了!”
张娘子脸都绿了,这孩子……这是要干什么?连忙转过身想劝劝架,可别真的闹起来。这可是关系到翟家的事情,敦煌翟羽谁敢惹啊。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就有点吓人了……
张娘子看到翟家二郎君伸出手,把花蕊小娘子扶住,口中在说:“好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不好?”花蕊娘子吼了两嗓子,又压抑了那么久,大概也身心俱疲了。她撑不住,顺势靠在他怀里抽抽搭搭了几下,捶了他几下,就乖乖让他背起来了。
“咦?”张娘子拿着扇子使劲扇:这是什么变故?
翟容一边背她,一边还在问她:“脚痛不痛?是我大意了。”花蕊娘子抱着他的脖子,肩膀一耸一耸的犹自在哭泣。看两个人的动作,男孩子不是第一次被她捶;女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背。双方的动作都还挺熟练,隐约透出默契……
张娘子忽然心酸起来。
虽然她方才拿“小夫妻”打趣了他们,不过想着就是个花街柳巷的关系。她当个笑话看。此时见到女孩子能在大街上那么吼小郎君,小郎君还吃进去了。张娘子对男女关系的不同性质,是何等敏锐?她立即察觉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唐国“当色而婚”的制度十分严苛,想推行一个打破门阀制度的“科举”,都受到无数势力的阻挠。如果,这两个孩子门当户对,那眼前这一幕她会祝福他们的。可惜,一个是官身,一个是贱籍……他们自己知不知道自己成不了?她倒是不心疼翟家郎君,这种事情,男人甜言蜜语哄个几天,该拿的拿到手了,一旦遇到问题,甩句“身份悬殊”,就能拔屌无情。他们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姑娘,那可就苦了。
张娘子决定,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两个:小娘子也别犯傻,男人算个什么东西?没必要为他们动心,为他们哭!
“你随意就好。”翟羽接过煎茶娘子分给自己的一盏濡沫丰富的茶汤,慢慢喝着。轶儿也规矩地坐在另一侧的坐席上,他喝了一口分给他的茶,又咸又苦,皱了个眉头。秦嫣想起他先前说的要听曲儿,便打叠起精神来,将到了敦煌以来学到的那些曲子逐一弹了过来。剔除了一些过于庸俗艳丽的曲子,她能够弹的比较有点品味的曲子也不多。弹了没多久,便没了存货。
翟羽听到她又在将一首曲子弹第二遍了,说道:“娘子休息一下吧。”
秦嫣放下琵琶,便有仆妇鱼贯而入,在翟家主、轶儿面前摆放一个个小碟子,里面各色都是精巧的小点心。秦嫣以为自己要坐在一边干看,便有两个奴子端着一张矮矮的案桌放在她的面前。
秦嫣惊喜:“翟家主,我也能吃点心?”
翟羽看着她:“花蕊小娘子是客人,又不是真来我府上做乐师的。听说,昨日你跟宜郎相处甚好?”
“二郎主人很好。”排除了先前翟容对她的试探,后来跟他一道玩,还是挺令人欢喜的。
翟羽笑一下。
秦嫣其实特别想打听丝蕊行刺翟家主,事情败露之后会如何对待她。兔死狐悲,相戚戚焉。便问翟羽:“翟家主。奴婢能否向您询问一件事情?”
她有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表情凝重,仿佛她要探问昨日发生的那件坠楼之事。
翟羽果然放下杯子,看着她:“姑娘有何事需要翟某作答?”
秦嫣看着他的神色,踯躅了一下。
园里凉风从帷幕的缝隙吹进来,他的袍角略有飘动,显得坐姿儒雅。看着翟家主眸中的诚意,她顿时觉得,她何必为了那些杀人夺命的肮脏事情,去打扰此时此地的风雅情怀呢?
便调转话头,指着那煎茶的茶具:“奴婢一直想亲手煎一回茶,能否让那位娘子教奴婢一回?”秦嫣方才就被那煎茶娘子手中的茶具吸引了。只是想着,身负给家主弹琴的责任,才迟迟忍着没开口。
她道:“奴婢做乐师曾经接待过一个贵人,说长安士子有饮茶品茶的习惯,今日见了,很想亲自尝试一番。”
翟家主颔首,让她随意。
秦嫣便站起来,趋步挪到茶炉边。
在秦嫣的记忆中,自己出身之处也是如翟府一般亭台楼阁的,所以有一回长清哥哥说起风靡在长安高门贵户的饮茶之道,她就缠着他说个究竟。长清哥哥被她缠不过,只得细细说给她听。
自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之后,那些门阀士族在南方高岭之地与南闵人混居,渐渐有了饮茶的习俗。加之佛教盛行,佛门中人饮食过于素淡,需以饮茶提神,加深修为。饮茶,成为了唐国上层人士的高雅交流方式。许多贵妇仕女,都以能煎一手好茶为待客之本。
秦嫣这种一门心思想回归中原的人,自然也希望接触一下这门学问。长清哥哥也曾经大致跟她讲了,如何用茶锥凿下茶饼中的大叶茶,如何用茶碾子将茶叶磨成碎末,如何控水三沸,如何分出茶汤……
秦嫣知道在“蔡玉班”这样的市井之地,是难以见识到这些茶具的,此时见到了,若不亲手操持一番,今后也未必有机会。
秦嫣拿着涂银的小茶锥,凿下两指宽的茶叶。放在茶钵中,拿起涂金镶嵌了波斯蜜蜡的茶碾子,仿照方才煎茶娘子的动作,有板有眼地碾起了茶末子。
因她不弹琴了,轶儿感觉无趣,跟父亲告辞了一声,便由乳娘、婢奴们看护着去院子里玩儿了。秦嫣在煎茶娘子的指导下专注磨着茶叶。
翟羽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甚至颇有几分天真。
虽然看起来,她也有些小心机,可是却无伤大雅。尤其是,昨日那丝蕊落下高台,她不惜暴露自己的身手,也毫不犹豫地扑出去救人,这番热肠令他不甚理解。
在发现她的脸面难以有表情之后,翟羽就将她跟星芒圣教联系了起来。青莲当年会去星芒教做密谍,是因为他在调查西域那几位无名强者时,种种踪迹都指向这个十几年前还在西域默默无闻的星芒教。
星芒圣教脱胎于佛家,佛家有两面:慈悲普渡与金刚怒目。星芒教就是走金刚怒目一路的,他们豢养杀手,谋取利益。玉青莲曾经是星芒教的圣女,当年她脱离星芒教时,星芒教还是个普通的小密教,与那些神秘强者并无关系。
翟容这些年,用各种方式搜罗星芒圣教的资料,对于星芒教略有所知。
他将花蕊小娘子邀请到自己府中,与她相处几日,想看看这姑娘究竟是否是星芒教徒。翟羽认为,极端的冷酷、嗜血、顽强和自制,这才符合他对她来处的猜测。
她才不过十三四岁,掩饰能力不可能蒙蔽住他和翟容两双眼睛的反复探究。或者,只能说,摆在他们面前这个心有良善,好学孜孜的少女,就是她的本来面目?这姑娘入府以来的表现,连见多识广的翟羽也有了疑惑。
面前的姑娘,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一双眼睛是鲜明生动的。
她时而专心磨茶末,时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煎茶娘子,得到了对方的指导之后,用心地投入煎茶。
当她将分好的滚热茶汤小心翼翼端到他面前的时候,翟家主甚至能从她的双眸中看到单纯的快乐和诚挚的恭敬。
而这些,都和他所了解的星芒教徒格格不入……
她记得还有一支伪装成胡商的马队就在附近,想来这支马队也会来助阵吧?果不其然,她看到那队人马发现了此处的异常,正从黑暗中向允和班的车队冲过来。月色下,这些“胡商”满面狰狞,眼看着就要冲到这里来了。另有五个黑衣人立即现身而出,挥刀迎住了这支杀气四溢的“胡商”队伍。
秦嫣身边的这位黑衣小郎君则没有动,守着他们这群乐师、马夫们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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