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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做完手头的事情便去了尚医局,本是想拜托萧太医弄点伤药,却没想到他因病在府休养,如此只好拜托与他平日里较好的太医帮忙。
“穆大人。”
我故意等在他平日巡逻经过的路口,三月的风如细碎的柳丝轻柔稚嫩,他停下脚步命众人先行朝我走过来。
“有事?”
阳光将他的金铠羽甲照得闪闪发亮,墨黑的青丝仅用一支素簪固定,英俊神气。
我将手中被捂热的药瓶递给他“这是我到尚医局让人配的伤药,你试试。”
他看着我并未接过,漆黑的瞳孔沉淀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会才伸手接过,道“多谢。”
我笑了笑说“不客气。”想了会又接着道“一直以为这么麻烦你,多谢了。”
他看着我淡笑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将药收好接着又说“如果没其它事,我就先去巡逻了。”
“嗯。”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深深叹了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
“喔~我是说你这么急是要干什么,原来是跑来见穆大人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惊恐的看着身后冲我做鬼脸的佘晴,几步并做跑上前大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她笑看着我,调皮挑眉用手戳我的胳膊,十分贼的问道“你是不是爱慕穆大人啊?”
我一惊,大喊道“你在胡说什么呀,这话怎么能乱说,别忘记这是禁宫,小心被别人听见,咱们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没事啦,反正现在四周也没人。”她完全不以为意,抱着我的胳膊再贴近耳边追问“咱们俩关系这么好,跟我说实话嘛。”
我无奈叹口气,摇头往前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大胆奴才走路不长眼。”
拔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惊,慌忙扑到地上,佘晴也同样跪在我身边,惶恐大喊“奴才不是故意的,请公公恕罪。”
“错了就该罚,你们是哪宫的?”内监并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不依不饶问道。
“算了。”一个男声突然****,冷静说道“他们也不是有意,就算了,你们也起来吧。”
“五皇子这。”内监似乎有不饶之势。
“张公公本皇子知道你是母后身边贴身内监,对人做事都十分谨慎,深受母后喜欢,但你好像忘记一点,在宫里并不止皇后一个主子。”他的声音骤然变冷,话中带话,听得张全冷汗直冒。
“都没事了,起来吧。”声音稍软几分,看着我说道。
“谢五皇子不罚之恩。”
我与佘晴再磕了个头才相扶起身退到一旁站着,等众人走远方才轻了口气。
佘晴已消失的身影啐了口唾沫愤恨道“那个张全真不是个东西,狗仗人势,凭着自己的主子是皇后就作威作福,欺负我们这些没主子的奴才。还好五皇子宽厚仁慈,虽深得皇上宠爱,但全无娇气。”
“扑哧。”我不禁笑出声。
她奇怪看着我问“你笑什么?”
“我是笑你刚才那翻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一个妃子。”稍收起笑容携她往前走。“我知道你没读过书,但有些词是不能乱用的,当着我的面说没什么,要是万一让别人听见,不笑你蠢笨才怪。”
“是是是。”她一脸无奈“我受教了。”
“嗯。”我点点头。“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要是万一桂嬷嬷发现,咱们俩又得受罚了。”
清风寄月,相伴对饮。月似银霜,情似鸳鸯。
“又在愁思什么?”
坐在院内的台阶上,月光如霜天空星星几颗,却衬得月儿越发的圆越发的亮,他递给我一杯热茶与我同坐。
“没有啊。”我浅酌一口笑回道。
他侧头看着我,漆黑的眸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徐徐生辉,令我怦然心动,不由红了脸。
他长叹口气,握着我的手无奈道“你总是把事闷在心底,这样你会很累,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个不会掩饰心事的人。”
手被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心也跟着热了,侧头靠在他肩上,看着银白的月亮,说道“从来没有人说过,因为从来没有人看懂过我。”
清风刮起海棠花瓣带来在空中旋转美丽的落下,我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到院里一棵海棠树下,望着满园盛放的海棠说道“时间过得好快,又是一年海棠花开。”
他走来与我同站,看着月光下的银色海棠说道“是啊,不知不觉,你进宫都快两年了。”
“嗯。”我低低应声,突然感伤的说“好多事也变了。”
“你是在说蒋贵妃?”他听懂我话中意思问道。
我点点头说看着他认真的说“霖,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相信蒋贵妃会自杀。”
他并不感到意外而是平静的看着我问“那你是凭什么相信呢?”
“凭她是一个母亲。”我想也未想,坚定的说。“即使她被在关冷宫,要在那个清冷的地方独自过完后半身,我都相信她不可能放弃。因为在冷宫外还有她的儿子在。”
“记得娘曾经跟我说过,我与妹妹是佛主赐给她礼物,是她与爹感情的延续,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保护我们,陪着我们。直到我们能学会独自走完这一生。”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吸口气继续说“蒋贵妃一直爱着皇上,所以她不可能抛下三皇子自己独自离开,所以……”
“所以你认为蒋贵妃不会抛下三皇兄独自离去。”他截断我的话抱住我说“佳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况且这还是在后宫,你说的这种感情不会有,也不可能有。即使有那也早被泯灭,因为只有心冷的人才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所以,你不相信我?”我挣开他质问。
“我相信。”他望向远处目光变得悠远。“你放心好了,宫里虽传蒋贵妃是自杀,但毕竟是一位娘娘薨逝,内务府是不可能这么草草结案。再加上蒋家以前在朝中的势力,虽蒋太师已除,但根基太深未免牵动国之根本固未除尽,所以蒋贵妃的事父皇也会给朝中人一个交代。”
我静静听着并未说话。
“所以,父皇将此事交于我查办,你也大可不必担心。”话毕眯眼看着我,吃味的问道“不过,我发现你对三皇兄的事好像挺在心?”
我一怔,错愕看着他,明白过来笑道“毕竟我也在枫林院当过差,三皇子曾有恩于我,这份情谊是磨灭不掉的。”
他轻笑牵着我的手往屋里走。“我有些好奇,蒋贵妃曾经陷害过你,现在怎么还想为她平反?”
我停住脚看着他的侧脸,郑重的说“我不是不恨她,只是逝者已矣,很多事情都应该随她过去,况且恨一个人很累,现在,我只希望自己能活得轻松。”
他转身定定看着我许久,方才说出一句话“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至少能让你轻松活着。”
天刚破晓,撕裂的尖叫打破了浣纱局的宁静。
当众人齐围在南院井边害怕、议论、指点秋霜僵硬泛白的尸体时,我只觉头昏眼花,死死盯着她右手紧握的发簪,瞪大眼,没有一滴泪。
后退两步冷笑心想秋霜最终也跟腊雪一样,选择以这种方式来效忠她的主子,虽方法愚昧但却成功让我内疚。
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只知道自己不想呆在这里,不想看到秋霜死不瞑目的表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枫林院。门庭萧萧已没了往日那般光华,却透着一股与世无争宁静之感。或许我潜意识中想躲藏起来,不去理那些纷纷扰扰。
“纪姑娘。”江一德刚出门便瞧见我吃惊唤道。
“江公公。”我朝他福身请安。
他赶忙将我迎进院内,带到一处凉亭下。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请主子过来。”
我点点头安静的坐在石凳上,天刚亮四周还弥漫着薄雾盈盈袅袅,将这座处于百花中的凉亭渲染得像仙境一般。
“大清早的怎么会想来我这?”
皇甫彦只身着白色素袍,黑丝慵懒披在肩上,俊朗面容不像刚睡醒般朦胧。
我微笑看着亭下一株开得艳丽的芍药花说道“想在你在求个清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你气色好像不错。”
他在我身旁坐下,江公公端来热茶,他端茶饮上一口道“但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我一怔握着茶杯的手不禁颤抖,声音不自然道“有那么容易看出来?”
他轻笑打趣的说“按理说这个时间你应该在浣纱局做事,而如今却跑到我这里来,脸色惨白还失魂落魄,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也随之笑了叹了口气道“如今你这里成了惟一能让我放松的地方。”
“那我真是深感荣幸。”他举杯做饮酒状“我就以茶代酒多谢了。”
我也举杯同饮后道“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收起笑转眸眺望远方,旭日冉冉升起击退了黑暗迎来光明。“事以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只盼望父皇能顾念夫妻情份,将母妃风光安葬,让她能安安心心的走。”
“放心吧,皇上绝非是冷血之人,一定会让贵妃娘娘风风光光的走。”我停顿了会又道“只是,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他侧头看着我示意往下说。
“大家都以为贵妃娘娘是忍受不了冷宫困苦而自杀,但我认为娘娘的死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他一怔,惊讶看着我。
“我曾经亲眼看到有黑衣人夜闯冷宫试图对娘娘不利。”
放于桌面手用力紧握,指节泛白脸色却平静无波“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此事非同小可,若让有心人听见可是于你不利。”
我了然笑道“我有知道此事的权利。”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看着我真诚的道出一句“多谢。”
我点点头“只希望你没有怨我。”
回到浣纱局正是午膳时分,觉得没什么味口便去了院中里浣衣,院中也只有廖廖几人围在一起说话。重重叹口气,后悔万分想着今日之事,如今知道真相的他,又该如何?凭他现在的地位已经没有能力去找出真凶,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你这镯子好漂亮,应该值不少钱吧。”坐在右边的宫女羡慕的说。
“是啊,看这成色应该哪位主子的东西,肯定是赏赐给哪个公公或者嬷嬷的。”坐在另一边的宫女带着嫉妒的语气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没偷没抢,捡来的。”坐在最中间的宫女宝贝的将东西往怀里塞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急什么,我也不过是说实话,不过你运气好。”
“是啊,你说说在哪里捡的,我们也好多多注意,说不定哪天运气好也捡到什么簪子之类的。”
中间的宫女白了他们一眼,神气的说“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她小心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许是怕其它人听见,抢了他们的位置。
“南院井边。”其中一名宫女吃惊的重复道。
“你小声点,难道不怕别人听见。”另一名宫里拍打她肩膀提醒道。
“我一时惊讶嘛,你也知道咱们浣纱局一穷二白,怎么可能会有人戴这么贵重的镯子。”
我身体一僵,惊愕的望着他们手中的翡翠玉镯,手中的木桶嘭嗵掉在地上……
深夜,万籁俱静。
浣纱局中一片安静祥和,借着银色月光院中快速略过两抹黑影,不同的是一前一后。
南院火场,一个金鼎炉里日夜不熄的燃烧着火焰,四周树木萧条,黑暗中立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主子。”另一抹快速赶来的娇影躬身喊道。
挺拔的身影转过色,借着月光照出他英俊的脸庞,红色衣袂在风中飘扬飞舞,如暗夜鬼魅,而站在他身边的居然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朴素的宫装。
他清冷着声音幽幽问道“秋霜的死你有什么解释?”
宫女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扑嗵跪在地上解释道“秋霜发现了奴才的身份,未免事情败露奴才只好出此下策。主子请放心,奴才做的很干净。”
“干净?”声音骤冷几分。“如果真够干净又怎么带他人来此。”
话罢点脚飞快冲到院角边,将躲在里面一把丢出。
“哎哟。”只听得一声尖叫和惊恐的求饶声“六皇子饶命,六皇子饶命。”
“哼。”他冷哼一声,切齿道“我饶了你的命,那谁饶了本皇子的命?”
“六皇子奴才只是财迷心窍,奴才什么都不会说,请皇子饶命。”
“桂嬷嬷,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上当。”月光下佘晴冷笑从袖间抽出一条白绫踏步上前。“没错,秋霜是我杀的,稍后你也会跟她一样,因为皇后的走狗都得死。”
话罢快速将白绫圈到桂嬷嬷颈间用力勒紧,从手法上看显然是有武功底子,纵使桂嬷嬷再挣扎也于事无补,她瞪大眼看向远方,伸长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徒劳落下……
借着月色仓皇逃回浣纱局躲进屋里,一颗心惊狂跳个不停。方才还好有桂嬷挡在前面,不然惨遭毒手的就是我了,只是让我意外的是桂嬷嬷居然是皇后的眼线,而佘晴却是皇甫鹏的人,重重松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却窒息的疼,原来佘晴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源于皇甫鹏对她的吩咐,都是假的他就对我那般不放心,怕我坏他的大计。只是他又怎么会了解当初的救命之恩于我来说有多重要,不管我怎么爱霖,怎么想帮他,也不可能背叛当初的誓言。他果真不够了解我,不管相处多长时间亦是如此。
次日午后我将浣好的衣裳送往丽君阁,却意外撞到正从里面出来的栾柳峰,我赶忙躬身请安,他停下步子风席地而起卷起他银色长袍,在空中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青丝高束英俊硬朗的脸庞明显有分冷凝。我清楚他一直不太待见我,但又碍于与霖的关系不得发作。两人静默的站着,他是主子我是奴才,他不走我也不得先行离开,只得安静站着。
“栾将军,还好您还在。”
四公主的贴身宫女婉婵匆忙跑出来欢喜说道。
“还有事?”栾柳峰回头问道。
“这是公主绣的荷包,本是打算送给将军的,方才忘记了,现命奴婢给您送来。”说罢她将手中的红木托盘高举起里面摆放着一个藏青色金丝绣麒麟荷包下摆吊着红色穗羽,做工精细可见用心之多。
栾柳峰睇了一眼盘中的荷包婉言回道“公主的心意臣心领了,但此物太贵重,臣不能接受。还望婉婵姑娘替我回了公主。”
“这……”
婉婵一脸错愕看向院内,欲言又止。
我上前一步笑道“栾将军,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回眸看着我,点点头。
“奴才虽处深宫但也听闻将军不久就要带军出征,而麒麟乃上古四神兽之一,有保平安之效,再者是公主所赐,公主乃是皇上之女是天子所出,所赐之物定受神明保佑。公主这番做定是想您平安归来,将军何不接了这心意,若是回了岂不是拂了龙颜。”
婉婵惊讶看着我,又看向冷静自若的栾柳峰,将托盘呈上前。他轻笑伸手接过,然后别在自己的腰带上,后说“你说的如此在理,若不接到成我的不是。”
我微笑将头垂低道“奴才在这里恭送将军,祝将军早日凯旋归来。”
等送走了栾柳峰我才暗暗轻口气,婉婵上前看着我感激的说“这次你可帮了公主大忙。”
我微福身道“奴才不敢,公主有恩于奴才,这算是奴才一点小小的心意。”
“心意可不敢。”四公主见人走远方才敢走出来,笑着说“你可是五皇弟让我特别照顾的人,我怎敢让你回敬我。”
我脸庞不禁一热,羞诧道“请公主万万不可这般说,会折杀奴才的。”
“我有没有乱说,你自个心里明白。”她笑着吩咐身后的婉婵遣人将东西拿进去,后说道“素来听闻你喜欢海棠花,刚好我宫里有几株海棠开得正艳,不知你是否有闲暇时间进去瞧瞧。”
我一听慌忙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能陪公主赏海棠是奴才福气。”
艳阳高照,三两蝶儿在开得娇丽的海棠花丛里盘旋嬉戏,和煦的风吹卷起粉纱缦帘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人不禁沉醉,汉白玉石桌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套茶具,桌上燃烧着滚烫的沸水,莹白轻烟袅袅升起盘旋消失,婉婵拿来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上好的黄金桂。
“以前在三皇兄宫里就喝过你泡的茶,味道甘冽香气持久,故一直念着,今日可算逮着机会,定是让你好好泡上一壶。”
我点头微笑道“公主过誉了,奴才也只是稍学过一点,不敢造次。能给公主泡茶是奴才的荣幸,还望公主别嫌奴才泡的茶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