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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恨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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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活下去……

    ——活下去!

    娘亲柔和动听的声音,在我耳畔萦绕,挥之不去,一直在黑暗中絮絮呼唤着我,随着最后音量突然提高,激得我猛然睁开双眼。

    脸颊两侧**冰冷一片,有更多滚烫的液体覆盖划过。我伸手摸上脸颊,拭去眼角的泪痕,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眼前的事物,却依旧模糊一片。

    斜下递来一抹白色的物什,我伸手接过,触手柔软,竟是一方锦帕。我含糊的道了声谢谢,便将锦帕覆于眼窝处,轻轻擦拭了片刻后,视线终于恢复清明。

    我转头望去,一团小小的火焰悬在半空,借着不甚明亮的光芒,我打量着眼前的地方。

    这是个封闭的石窟,洞顶之上悬挂着无数湿润的钟乳石,一滴滴水珠顺着石柱滴落在我此刻躺着石床上空,砸在无形的结界上,单调而有节奏的发出笃笃的声响。

    我募得睁大双眼,猛的坐起身体。丹田之处剧痛无比,四肢百骸皆酸软无力,刚撑起的身体只能软软的向后倒去。这一跌却没撞上石床,而是被一只有力的臂弯适时扶住。

    我仰头望去,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在跃动的金色火光折射下,呈现出一抹温暖的色泽。

    在多年以后,当我见到轩辕逸辰的时候,冰封的心竟因为那双与之相似的眸子有过微微的悸动。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样一双眼眸,在冰霜雪雨的夜晚,是不是能给所有冰冷孤独的灵魂些许支持和鼓励?这样一双眼眸,宛若最古老的海,仿佛能容纳三界**所有的悲苦和不幸,有着令人沉沦的力量。

    我永远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这双眼眸中包含的温暖和坚持感动了我?还是这个人的温暖和坚持感动了我?

    “你好些了么?”头顶的声音有些空灵,回荡在封闭的石窟中回声飘散。

    我眨了眨眼并未回话,只是支起酸软的手臂尽力撑住身体后,淡淡看着眼前的人,用一种漠然的声音开口道:“放开我。”

    对我刻意的冷漠和排斥,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在确认我不会再次摔回石床上后,轻轻放开揽住我的手臂,故作轻松的叙道:“你醒了就好,这七天七夜你一直昏睡不醒,喃喃自语,我和师傅都担心死了——”

    “墨离呢?雪樱呢?我怎么在这里?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你不要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我虽然不确定你是不是奸细,但此事必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休想独善其身!渔翁得利!”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不耐的打断眼前人的喋喋不休,噼里啪啦丢过去一番话,他的神情明显一愣,被我噎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话刚说完我胸口便涌起一阵闷痛,不由得皱起眉头咬牙挺着,看着他骨鲠在喉的纠结模样愈发烦躁起来。心下暗自气恼,这个半吊子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为什么我每次狼狈不堪的时候他都在场?

    原本静静燃烧的火焰似乎受了惊吓,凌乱晃动起来。半吊子半明半暗的脸庞隐匿在跳跃的光影中,蒙上了一层晦涩难辨的意味。我冷冷的看着他眸中的神采逐渐黯淡,直至最后湮灭成灰,化作一口无波古井。

    “好个不识好歹的小狐狸!”饱含怒气的苍老声音兀然从身旁响起。不等我回神,一道白色的影子已冲到我面前,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手中的拂尘,上下远近晃的我眼花缭乱。

    “我宝贝徒弟为了救你,浪费了多少宝血啊,你居然还怀疑他?”说话的老头身着灰白道袍,头发和眉毛俱已雪白,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和蔼慈祥的眉眼却因为此刻情绪的激动,染上几分世俗的味道。

    只见他前一刻还在气鼓鼓的数落着我,下一刻又转向半吊子,声泪俱下道:“乖徒儿啊,为师早就说过,狐狸天生善变,是最没气性的生灵了!你偏偏不信,你看人家现在是如何对你的?为师早就说过,你不要掺和进这滩浑水,即便再相像,那也是物是人非了——为师早就说过,姓白的和姓黑的都是骗子,为师不该自己吃了亏还让宝贝徒儿吃亏啊——为师——”

    “好了好了,师傅!”半吊子急急伸手捂住老头的嘴,略显尴尬的朝我笑了笑,又忙着安抚自家师傅道:“您老人家能不能少说几句啊?她又没骗您什么,况且她身上有伤心情又不好,您何必跟她置气?”

    听了半吊子的话,老头双眼一瞪,不服气的哼哼道:“谁说没骗我?当年青丘那丫头为了什么破珠子,居然诳老道替她瞒天过海!如今墨离那臭小子又骗老道留在这里,说有什么德厚流光的万年难遇奇才会成为老道的徒弟,为老道光耀门楣!呸!原来是为了让我帮他收拾烂摊子,好个奸诈的狐狸!说为老道着想,还不是为了他自己一家子!想当初宓丫头我都没给这个面子,她不过是——”

    “师傅——!”半吊子猛的提高音声,“墨离师叔也是有苦衷,如今他已经……您就不能替他想想么!”

    “你,你说什么?墨离他,他已经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半吊子刚才那通话还是因为我的问题,石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声音。

    刚刚听他们颠三倒四说些事情,倒也听懂了七七八八。我还暗暗在心中腹诽那老头,说什么狐狸天生善变,又是什么白的黑的?

    可笑被妖狐一族顶礼膜拜的青丘白狐和沧溟墨狐,在他嘴里竟成了白的黑的,好大的口气!宓丫头又是什么人?听起来似乎颇有来路,我正想多听几句,可惜半吊子不仅打断了老头的话,紧随其后的那句话更是令我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想也未向便脱口问道。

    气氛十分古怪,半吊子眼神有些闪烁,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并不看我,几次想抬头开口说话,都被老头数个眼刀甩去生生咽了下去。最后那老头估计实在受不了自家徒弟欲说还休的扭捏模样,气呼呼的瞪了我一眼,故意拖长声音一字一顿道。

    “他呀——他已经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