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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说我们是墨狐的后裔，是什么意思？”我沉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九哥有刹那的呆怔，随即很快的掩饰下去，眼神中带着询问投向娘亲的方向。
“此事娘未曾跟十三妹提及？”
娘亲点了点头，只脉脉的看着我，“我原本就不想让她们背负太多，上一代的恩怨何必加诸在后辈身上？”
“娘，你的心意我能理解。”九哥的声音有些黯然，“可是注定要承担的责任，我们都逃避不了。”
九哥看着我，目光灼灼，我并不躲避他的注视，坦然相望。
“十三，我们的爹本名墨祁，乃墨离同宗胞弟，七百年前被墨离出卖，与天帝座下的轩辕神将双双战死于落凰岭。”
纵然心中抵触，我也无法不接受这个亲耳听到的事实。下意识转头望向娘亲想要求得证实，她却眼神闪烁的将头偏向一旁，流露出淡淡哀伤的眸子仿佛一口无波的古井。
当最后一丝暮色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密林已完全陷入一片黑暗。我的头有些一跳一跳的疼，喉咙也有些发干。想起身活动一下早已麻木的四肢，却脚下一软，差点摔下石榻。
九哥身形未动，身形如松，负手而立。娘亲想要扶一扶我，却被妹妹有意无意的挡在身前，只得无奈的看着我慢慢跃下石榻。
极缓的吐纳出哽在胸口的浊气，似乎这样就能释放出压在心上的重负，缓缓踱步到门口，我竟有瞬间的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你，你便这么走了么？”身后传来妹妹似是不解的声音。“九哥！我们说了这么多，她——”
“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必为难。”九哥的声音淡漠中夹着几丝怜悯，温柔却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妹妹的话。
我看着九哥如星辰般耀动的双眸，涌动出的温柔中略略带着失望的情愫。这一刻，我对即将说出的话，莫名产生了几分悔意。“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听到他亲口承认，到那个时候，我定会为父兄报仇。可是现在，我……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九哥……请原谅我的任性，也麻烦你替我照看娘亲和妹妹。”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倔强的不再看他们的脸，虽然我是那样的不舍和愧疚，虽然我已听到九哥的叹息和娘亲的呜咽，其中还夹杂着妹妹不忿的嗤笑。
默默回忆着来时的路，眼前的密林渐渐变得稀疏，月光终于穿透层层树冠洒落在林间小径。抬头看去，清朗夜空，澄澈如洗，一轮弯月高悬，点点繁星如缀。我贪恋着看着皎洁美丽的月色，脑海中回荡着亲人们交替变幻的脸，他们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嗡嗡作响。
我知道自己逃得狼狈而懦弱，必定让他们失望至深。我也不是不相信九哥和妹妹的话。只是在冥冥中，我不明白，那个将幼小的我救于灰豺精爪下的狐狸；那个在宓水石窟悄悄留下书籍，助我修行，炼成妖灵的狐狸；那个在我走火入魔时，为烈焰焚身的我注入一丝清明的狐狸；那个帮我救我一次又一次的狐狸，如果他真是我父亲的胞弟，他又怎么下得了手杀我父兄？又有什么理由在禁闭了我三百年后，却又要杀我们？
脑中浑噩，脚下却不停，似乎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我前行的方向。等我无知无觉的行至通往无妄崖必经之处的碧水寒潭时，一个惊讶中含着几分不确定的清脆声音从身后响起。“红姐姐……是红姐姐么？”
听到这个声音，我微微愣神，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青青竹林间，身着翠绿衣衫的雪樱，睁着那双碧若秋潭的眸子，同样愣愣的看着我。
我第一个反应，是今日并非月圆之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二个反应，才想起来自己私自出了无妄崖竟然被她撞见，该如何是好？
正在我左思右想之时，雪樱已缓步行来，裙摆微提蹲在我面前，两手撑颌，俏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你怎么从无妄崖上下来了？难道结界出了问题？莫非……”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血色尽退，霎那间苍白一片，连声音都存了几分颤抖。“师……师傅他……他……”
我听到师傅两个字时，想起了刚刚九哥的话，猛然面色一沉，心底涌起几分恨意，哑声追问道：“你师傅在哪里？”
“师傅……师傅……”只见雪樱突然站起身来，似乎并未听到我的问话，只不断喃喃自语道。“已经快一百年了，莫不是护身的法阵出了问题？”话未说完，她已转身朝着竹林深处奔去，谁料奔出几步又突然驻足，回首看着我开口道。“你还是快回无妄崖，离开师傅的结界，他们找到你就麻烦了！”言毕，再不看我，一道白烟腾起，她的身影顿时消失在我眼前。
我寻着她的气息正想追去问清楚，却发觉眼前的竹林似乎被下了某种绝妙的障眼法，不止这竹林，甚至整个碧幽谷都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竟让我无法探知到任何生灵的气息。
尝试几次未果，我只得放弃搜寻，心底的疑惑渐深。雪樱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谁在找我的麻烦？她口中的他，莫不是指隐藏在密林的九哥他们？不可能！九哥对墨狐和雪狐应该避之唯恐不及，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恨那么深，若被察觉到行踪，九哥是万万没可能明哲保身的。而墨离他们既然对我们欲杀之而后快，更是没可能放过任何杀我们的机会。可是，雪樱刚刚那句话，明显是带着担忧的嘱咐，那份隐隐的关心之情，若是虚情假意，是那只单纯的小狐狸做的出来的么？
我究竟，该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