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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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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身凉冰冰的,似乎有水滴砸在地上,一滴一滴,规律的敲击声刺激着我昏沉的脑子。

    难道这就是娘亲说的地府?怎么冷飕飕的?难道鬼君已判了我永不超生,我已经被打入了寒冰地狱?!

    “寒冰地狱不过是用来惩罚凡间罪大恶极的人魂,若是像你这样连内丹都尚未修成的狐妖,只会被打的魂飞魄散罢了,是万万入不了鬼域的。”

    听到这比鬼魅还恐怖的声音,我不禁哆嗦了一下,猛然睁开双眼。

    半大的阴暗石窟,只放着一张石榻,我此刻正卧在这张石榻上。四下打量,整个石窟完全是封闭的,洞顶有被水渍**的大片痕迹,还有些水珠顺着顶部垂落的钟乳石,缓缓滴落。石榻却是干燥的,似乎被施了一道术。上方的水珠尚未坠落在我头上,便被无形的屏障弹开,发出笃笃的声响。

    我冷眼瞧着蹲在距我五步之外的身影,准备眼观鼻鼻观心,等他开口。一朵小小的玄色的火焰漂浮在我们之间,他大半的身子都藏在黑暗之中,只有漆黑的瞳孔在隐隐跳跃的惨白火光中透出异样的琥珀色,愈发深沉。

    “你差点死在自己手里。”沉默许久,对方终于开口,只是音调中的冷意的更胜我此时的心境。

    “十三,我该拿你怎么办?”

    嗬嗬——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引得胸腹之间一阵生疼。我倒吸一口冷气,嗓子有些灼痛,粗矿的音色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你能拿我怎么办?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欠你的,正如你欠我的。墨离,咱们谁也还不了谁。”

    许是我身体虚弱头昏眼花,竟觉得眼前的狐狸似乎露出一抹哀伤的神情。想要凝神细看时,他面上仍是一贯的淡漠。

    “你太失分寸了。”跳动闪烁的焰火中,墨离晦暗的面容若隐若现。“因你违背族规,急功近利强行修炼,以致妖灵反噬,走火入魔,伤了三名同伴。族长命我暂行将你留在此处,待他们伤愈后再行处置。”

    急功近利,强行修炼,妖灵反噬,走火入魔?我越听越心惊,急急张口欲辩。墨离竟比我先一步开口,将我的疑问堵在喉间。“——你莫要再多虑了,因着此番劫难,你已失了三百年道行,趁这段时间,好好歇着吧。宓水石窟黑暗阴寒,这玄火我留在此处,且照应你一二。”

    他这几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缓缓消散的身影,不顾针扎般疼痛的身体扑下石榻,嘶哑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墨离!你别走!我妹妹——”

    “她很好……”轻如朝雾的三个字,悠悠从半空传来,如烟波般飘渺般袅袅消散。那朵悬浮在半空的玄火已缩小成指盖大小,微弱却执着照耀着一室冷清。

    我的心更冷,抬眼望着那森森玄火,我再也忍不住眼眶中几欲落下的泪水,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混蛋!放我出去!我没有违背族规!没有走火入魔!你们凭什么关着我!!凭什么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折我道行!!凭什么!!!”

    想着自己从出生至今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我不禁悲从中来。哭累了喊累了,我便沉沉睡去,又在睡梦中哭醒,再哭喊着入睡,周而复始。只觉得流下的泪水比七百余年自己所有的眼泪还多。

    若是现在的年岁,我必定是哭不出来的。眼泪何其宝贵,怎能如此浪费?当年的我只顾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哀恸中,分不清自己这般伤心,究竟是因为族长不分青红皂白给我的惩罚?是因为我独自被关在这阴冷黑暗的石窟?还是因为墨离自始至终对我冷漠泰然的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眼眶已经干干的挤不出一滴眼泪。我开始平复自己的心绪,默默反思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劫数。

    原本只是一个未遂的算计,褚芒利用玄奕将我困进罹火缚魂阵,应该只是为了教训我一顿,未必真想伤我。贸然落入阵法也是因为妹妹当时的状况,自己急火攻心,无暇顾及。原本都已经快平息的冲突,褚芒何故再当着我面害我妹妹?碧幽谷族规森严,正如玄奕所说,同伴之间闹的再凶,也不会断然痛下杀手啊。

    还有墨离那通莫名其妙的定罪,说我妖灵反噬,走火入魔伤了三个同伴。那些受伤的狐狸必是玄奕的同伴,他们会对族长和长老撒下这等谎话,只怕是为了逃避私布罹火缚魂阵的罪责,那在我昏昏噩噩中听到的沧什么火又是怎么回事?

    长叹一声,我只觉得额角突突的跳,游离在经脉中的针刺感一**席卷而来,虽密密绵绵,倒是不怎么痛的厉害了,只剩疲惫感如潮水般没入昏沉的灵台。余光瞟到那团幽幽燃着的玄火,我强压下心头那股酸涩的感觉,努力扯出一抹平心静气的苦笑。

    “墨离,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想通了,误伤同伴是我的不对,损我三百年道行也是活该。我只求你一件事,让我见见十四。只要见了她,我便安心呆在这里,呆多久都行,再不扰你。”

    话说完,我阖上眼帘,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