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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气够了，妹妹哭够了，娘亲眼泪抹干净了，那只黑狐狸也走了。
临走的时候，仿佛听见他问我话，大致是说我灵力散乱，真元不稳，可愿随他修炼之类的。我当时正在气头，也不知自己是胡乱答了他什么。只隐隐觉得他眸子暗了几分，便不再劝我。只起身跃下床榻，舒展着如云雾般飘摇的大尾巴，头也不回的出了狐狸洞。
我那时正顾着安慰娘亲哄着妹妹，偶然间透过洞开的窗口眼风一扫，只依稀看到他迅速穿行在林荫枝桠间的黑色身影，身后似乎还跟着一团雪色的影子，随着他几个跳跃便失了踪影。
夜凉如水，因为额上的伤口未愈，娘亲嘱咐了我万万下不得水。我为着娘亲白日那未遂的一巴掌，心中总是不舒服，便不把娘亲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的带上妹妹去到半山的一方潭水，舒舒服服的泡澡。
带妹妹同去是对她替我挡住那巴掌的义举表示嘉奖，妹妹为此很是激动，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十三姐终于肯带她来这块宝地了。
小小一方潭水，却干净清冽。说是宝地，不过是我百岁那年的夜晚偶然撞见的。即便是被我从小呵护备至的妹妹也不曾带她来过。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也想拥有一方隐秘空间；二是因为妹妹怕水。
身子没入水中，温度适宜。山风呜咽，徐徐刮过皮毛的感觉，一如当年。
望着星光闪耀的夜空，我不经陷入回忆。犹记得那个星月黯淡的夜晚，燕祁山南面的落凰岭上血光漫天。
落凰岭，山脊陡峭，势如刀削，怪石嶙峋，危峰兀立，是传说中连神鸟凤凰，也飞越不过的悬崖峭壁。
年幼的我被紧紧抱在九哥怀里，因抱得紧，只觉得九哥跑的极快，耳畔风声鹤唳，心跳如鼓。九哥将我藏在茂密的灌林里，只摸了摸我的头顶，便转身往来处奔去。我想唤住他，喉咙却因恐惧而叫不出一个字。万籁俱静，只剩我独自躲在灌林中，终是耐不住周遭的寂静和黑暗，我出了林子踉跄的跑着，直到没了最后一分力气，滚下一片缓坡，最后落入这个水潭。冰冷的潭水激的我浑身颤抖，终于呛着扑腾到岸上，瘫倒在草丛里。
记忆的最后，便是落凰岭上，一夜未熄的熊熊烈火。
两百年岁月转瞬而过，那段记忆早已被我刻入骨髓，封进脑海，因为记得太深反倒有些模糊不清。忆得最真切的，不过是那时正怀着妹妹的娘亲哀伤的容颜，爹爹和哥哥们晦暗不明的神情以及满山遍野的哀嚎。
不知是谁找到我将我带回娘亲身边，只是那晚之后，我便再未见过爹爹和十位哥哥。娘亲告诉我，他们是为了守住妖狐族的圣物而战，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看着娘亲悲痛欲绝的脸和沉重的身子，我只隐隐起了个念头，爹爹和哥哥们如此不顾一切的拼上性命，却丢下娘亲和我们，是否太过自私？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只因娘亲切切叮嘱，此事全是爹爹的意思，不可责怪于旁人。这个旁人，便是两百年前带领妖狐族拼杀至落凰岭，却害得爹爹和哥哥们殒命的妖狐长老，也是在两百年后从灰豺的爪下救我一命的黑狐狸——墨离。
好吧，我不能怪自己亲人义无反顾的牺牲，不能怪那场莫名其妙的残酷战争，可若不是你的无能，娘亲怎会因悲伤过度时生下妹妹，以至修为散尽，损及真元而再无法恢复人身？十二姐怎会因为受惊大病一场，才活了不到三百岁便夭折？若不是你的无能，妹妹又怎会甫一出生便没了爹爹和兄长，只能眼巴巴瞧着别家骨肉团圆？
墨离，墨离……你让我怎能不记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