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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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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的阳光炎热刺眼,干燥扬沙的空气令人窒息,在这商旅疲惫、游人稀疏的时辰,四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女行色匆匆地走向石鼓镇客栈。

    这四人长相殊异。两个男子一个身高七尺,长发乱须,魁梧粗壮;另一个瘦长如竿,脸呈芥色,一副吊死鬼模样。两个女子虽已年过三十,但一个绘眉染腮,面贴花纸,风韵犹似二八少女;另一位体态丰腴,乌云堕髻,美艳中透着狐媚风情。

    他们,正是当今势力正长的吐蕃王子恶名远播的八大护法中的雷、电、风、云四煞。虽然这八大护法自诩为‘八神’,但由于作恶太多,为人凶残,人们私底下都称其为“八煞”

    四煞行走间,长发乱须的雷煞突然膝后一麻,打了个踉跄,差点儿摔一跟头,当即惹来同伴的讪笑。

    他瞪着眼睛站住,凶狠地大骂:“他奶奶的什么人?竟敢出黑招,出来,吃爷爷一拳!”

    安静,没回应。

    美艳丰腴的云煞挪揄道:“雷哥哥不过是绊了脚,生什么气呢?”

    这更加刺激了雷煞的好强心,堂堂雷神岂能受人戏弄?

    “云娘休得取笑,看我毁了这绊脚之物!”他长发乱须俱张,双拳猛收再放,身子随之旋转,一股强劲的风将四周的沙土树木吹得飞扬摇动。

    就在这风起尘飞的瞬间,一道红色身影由空而降,迅即落在他的身后,欲夺他背上宝剑。

    雷煞绝非等闲之流,一惊之后迅速转身,闪过对方的一击,肆无忌惮地淫笑起来。“哈哈哈,来得正好,红娇娃,爷爷可是想你多时了。”

    “呸,贼人无礼!速速还我师傅宝剑来!”

    身着红色衣裙,面覆红色绸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红娇娃边骂边出剑。她手中所持虽是翎翅短剑,却更善近身对敌。只见她身形变幻莫测,灵巧异常,翻腾跳跃间剑光闪闪令人眼花撩乱。

    这番气势惊人的猛烈劈杀,竟让雷煞一时之间只能闪躲而无还击之力。

    他的同伴见状自然没闲着,纷纷出手相助。

    四煞合力,红娇娃顿感身陷重重压力之中,不免顾此失彼,危机万分。

    就在此刻,一声内力充沛的长笑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举头往笑声处看去。

    只见身边大青树上立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他相貌俊美,身躯颀长,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眼里闪动着令星月失色的光芒。

    “啊,飞狐小扮!”一声喜出望外的惊呼,刚才讥笑过雷煞的云煞跃上了树。

    可那名唤飞狐的青年却嘻嘻笑着飘到另一截树枝上。

    “捣什么乱?”瘦如竹竿的电煞恨声咒骂。

    雷煞也是黑脸不悦,一心惦着小美人。“别理他,咱先拿下红娇娃再说。”

    而红娇娃更不示弱,见他双拳大展,便一剑向他刺去,随即跃至他身后,仍旧将目标放在夺取宝剑上。

    当即,电煞和一直不出声的风煞再次摩拳擦掌重拾对她的围攻。

    然而头顶白影一闪,飞狐跃下树,带着一股劲风挡开正扑向红娇娃的电煞,再秋风扫落叶似地将风煞从漫天飘舞的长袖中发出的暗器,一一打落地上。

    趁二煞大愣间,他状似摇摇晃晃地撞在了雷煞身上。

    “奶奶的,爷爷的鼻子坏了!”雷煞掩鼻号叫。

    飞狐手摸自己的鼻子嘻嘻笑道:“爷爷的鼻子正好呢?”

    “飞狐小扮你帮谁呀?”树上的云煞又气又妒地跳下,一掌拍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红娇娃。可掌力竟如打在棉花上一般,胳膊却刺痛无比,她媚眼一翻,马上瞪向那个护着红娇娃的青年。“死飞狐,你干嘛要帮她?”

    飞狐尚未回应,就见雷、电、风等三煞再次攻向红娇娃,他马上兴味盎然地叫道:“嘿嘿,好玩!”随即双肩一晃,穿梭在肃杀剑气和滔滔拳风中,既没有武器也不动手脚,只那么摇摇晃晃,东张西望,却破了四煞的攻势,也阻碍了红娇娃夺宝剑的行动,当即气得他们双方都在骂。

    “滚开,臭小子!”

    “小子,我看你是盐吃多了,尽他妈管咸(闲)事!”

    “再拦我,我一剑杀了你!”

    “滑头小子忒难缠!”

    “嘘!”被吵得不耐烦了,飞狐撮嘴一呼,锐声如剑,直捣各人心窝。争斗双方顿时静默,他调侃道:“来啊,出招啊。小丫头剑术了得,四大神仙玩得开心,我飞狐也想搀一脚,不行吗?”

    四煞八眼瞪着他大为不满,红娇娃也恼恨他的干预。

    看他喜眉笑眼,一副不正经的痞子样,她很不屑地用剑鞘顶他后背,想将他推开,不料他身形未动分毫,自己的胳膊却被震得发麻,她心中一惊,知道眼前这貌似轻率的男子实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再偷眼看他,果真见他气息沉稳,面色红润,目光如炬,似蓄无穷内力。难怪他能在剑光拳影中意态从容,谈笑风生。

    而更令她惊诧的是,武功高强的四大凶煞居然不敢跟他‘玩’!

    “飞狐小子,算你有种,今天爷们忙,不陪你玩了。”雷煞闷声说,再对同伴们一挥手。“走!”

    “飞狐小扮哥”云煞欲去还留,用幽怨的眼神望着落拓不羁的男人。

    她身边的电煞一把抓住她,喝道:“别犯贱,快走!”

    那女人再看飞狐一眼,后者则嘻笑如故。她一跺脚,转身离去。

    见他们逃走,红娇娃拔腿要追,却被飞速而至的白影挡住,平淡地说:“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放弃吧。”

    放弃?!他轻蔑的语气让红娇娃气炸了肺。

    “他们与我有杀师夺剑之仇,我怎能放弃?!”她厉声质问,夺路欲追,但还是被他挡住。这下她无法忍受了,拔出剑就向他叫阵。

    “你决意阻我报仇,那恕我不客气了!”她展开剑式向他挑战,可对方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着她,并无意接招,这让她又气又恨,心想为了尽快追赶四煞,对这江湖痞子没必要讲究武林规矩!

    她挽起一朵剑花向他攻去,令她惊讶的是,她所出的每一招都是绝招,可对方赤手空拳,仅用手指就能弹开她的剑刃,化解危机,还始终挂着那恼人的笑容!她敢说,他是在为成功地拦阻了她而得意。

    看着他的笑容和轻松移动的身形,红娇娃既被他怪诞神奇的武功吸引,也很懊恼。对打败他已经没了信心,再想到四煞跑了,师姐却还独自在庭州城应付那些官兵,她无心再跟他纠缠,撤剑往后飘去。

    看出她欲罢手,飞狐笑得更欢了。“姑娘真是红娇娃吗?传言红白娇娃从不分开,今天姑娘为何独行呢?”他关心地询问,可她并无意响应。

    一对清澈大眼睛冲他一瞪,飞快转身顺着车道跑了。飞狐身形一动正待要追,可猛地顿住,眉头微蹙,往庭州城而去。

    庭州城

    马车因道路的坑洼不平而颠簸着,飞狐伸长四肢舒适地躺在车棚顶上,脑子尽想着中午在石鼓镇见到红娇娃的事。

    他一进城,就从不同的管道得知‘雪岭双娇’与‘八煞’大闹都护大人独子庆生会的事,甚至他消息灵通的下属还打听到被俘的白娇娃已经脱困的消息。

    看来,可爱的红娇娃确实是落了单。

    想起那双年轻又机敏的眼睛,他沉思起来。

    早在数月前就听说过‘雪岭双娇’的名号,却从没想过会以那样的方式与红娇娃相识。虽然面纱遮盖了她的容颜,不过从她清澈的瞳眸和灵巧的身形,他相信她一定很年轻。

    不过,虽说她武功不赖,但独斗四大魔头?

    他轻轻地摇头,对她那份莽撞的勇气,除了深表钦佩外,实在不能苟同。

    想起分手时那对恍若雪豹般机灵的眼里放射出来的怒光,他无声地笑了。那只初出江湖的雏鸟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他很想再看到那对美丽动人的眼睛,听她如云雀般响亮悦耳的声音,更想知道她在面纱后的面容到底是什么样?是丑?是美?他猜想,应该像雪莲花那般清新美丽才对。

    “唉,那时真不该放她跑掉!”他懊悔地自语。

    当他成功地替她解围,又拦阻她独战四煞后,他与商队在庭州城会合的时间也到了,而那关系到柳树庄大批玉器的帐款收回,他得亲自来办,所以他才不得不让她溜走。

    如今事情办妥了,他满脑子里都是她,可他能到哪儿去找她呢?

    “二爷,银子收齐了,货物也买卖完了,咱是不是该回去了?”坐在车夫身边的账房管事金柱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啊,咱们这趟出来也有四、五个月了,是该回去了。”他悠然地说着。

    看看四周,此处正是北庭都护府所在的南大街,本来就戒备森严的地方,今日更因上午有人大闹都护大人独子庆生会而府兵遍布,行人寥寥。

    忽然,一点红色跳入视线。他瞇起眼,还未及看仔细,那抹红影已经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都护府的翘檐飞宇中。

    “是她!”他敢用性命打赌,那正是他刚才一直在想着的女孩!

    “金柱,你们先回客栈。”他对着精明的账房说,随即飞身下地。

    “二爷,你要去哪里?”金柱急忙问,但得到的响应是一道流逝的白影。

    北庭都护府院墙高筑,守卫严密。但那危墙严堡、虎兵狼吏都挡不住云彤闯进去的决心。

    她趴伏在陡峭的屋脊上,面纱半掩,双眼滴溜溜地搜索着下面的庭院,那里每一个门前都有手持兵器的士兵把守。

    慢慢地,她的视线集中在了西面,阴暗角落里那个几乎与地面齐平的小铁窗。

    那里一定就是地牢!想着之前从抓住的士兵口里逼问出的信息,她确定那里就是师姐被关押的地方。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她的眼里喷出怒火,紧攥双拳,指甲刺入掌心也感觉不到痛。在十五年的生命中,她从未与师姐分开过,一天都没有。可今天,那个该死的贼官居然敢把师姐抓走,并关进那个连狗洞不如的地方!

    她好恨,恨不能立即将眼前阻拦在她与师姐之间的东西打碎,将那些把师姐囚禁在那个鬼地方的坏蛋杀死,救出师姐!

    盯着目标,她悄无声息地顺墙滑下,快速闪到铁窗前,却发现铁窗被封,看不到里面。她暗自咒骂着往地牢门口摸去,那里只有一个士兵守着。

    她没给他任何机会,一拳捣在他颈窝,那五尺男人马上瘫软倒地。

    她迅速将剑架在他颈子上,厉声命令道:“打开门!”

    “红红娇娃”因为吃惊,士兵声音嘶哑。

    “少废话,想活命就开门!”她再次命令。

    “可、可是里面没有人。”士兵哆嗦。

    “胡说!分明我师姐就是被你们关在这里!”她压低手中的剑警告他。

    “真、真的白娇娃被、被带走了。”脖子上冰凉的感觉让士兵恐惧。

    “谁?谁把我师姐带走了?”一听师姐被带走,云彤又急又气。

    见她双目发出令人胆寒的光,士兵连声说:“黑鹰,是黑鹰带走了。”

    黑鹰?安东府名震关外的神捕?

    他怎么会跟北庭府有关连?而且刚才在外面抓到的士兵明明说师姐就关在地牢内,因此她压根儿不相信。“什么时候?”

    颈子上冰凉的感觉让士兵哆嗦着说:“约一一个时辰前。”

    “骗人!”她手中剑一压。“打开门,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的威胁马上起了作用,那士兵咕哝着将腰上的钥匙取下。

    云彤一把夺过钥匙,出手往他胸口穴位一点,他再次倒地没了知觉。

    她跨过士兵的身子打开铁门,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墙上的大火把映照着长长的石阶,底下阴暗无比,她连声喊着师姐,可没有回应。

    她摘下火把抛下台阶,借助火光,看到地上零散的铁链铁索和无人的石柱,师姐果真没在这里。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实话?”她回头想点醒士兵,逼他说出黑鹰带走师姐的目的。可是却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她赶紧把士兵拖进地牢,再将门关上。见到数名府兵迎面而来,她马上穿过旁边的小门,转进一个宽敞院子。

    她的动作够快,可还是被身后的士兵发现了。“看,那是谁啊?”

    “是红娇娃!”

    “站住!快,抓住她!”

    随着七嘴八舌的吆喝声,杂乱的脚步声从几个方向传来。见行踪已暴露,云彤也就不再躲藏。她快速地在这个迷宫似的院子里横冲直撞,试图找到师姐。

    “红娇娃在那儿!”身后传来吆喝声,奇怪的是,声音竟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噢,她用瓦片打我!”

    “快,抓住她!”

    听着远去的追逐声,她大感惊讶,她并没有用瓦片打任何人啊?难道还有别人闯府?但不管这人是谁,倒真是帮了她的忙,她得利用这个机会寻找师姐!

    跳过一道围墙,她来到一个更大的院落。倚着墙角往里看,发现那里有不少士兵在走动,附近的角楼和观敌台上也有手持弓箭的士兵在瞭望,如果她走出去,马上就会被发现。在没有找到师姐前,她绝不能被他们发现。

    大院子边有道月门,里面传来“噗噗”的马鼻声。她猜想那里是马厩,偷偷溜进去,果真看到长长的厩房,有几匹马在马槽边吃草。

    她环顾杂乱的小院想着要怎么做时,忽然,颈子后的汗毛竖了起来。她戒备地转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手抱草料站在身后的马厩内呆望着她。

    “喂,你干嘛盯着我看?”她不喜欢这个小马弁的眼神。

    “红娇娃!你是红娇娃?”那少年惊喜地问,语气中充满了仰慕。

    “是我又怎样?”

    “喔,能见到你太好了。我钦佩雪岭双娇,你们好有本事可是,你还是快走吧,这里士兵太多,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不行,我要找我师姐。”云彤谢绝了他的好心提议。

    “可是白娇娃已经不在这里了。”

    “谁说的?我师姐分明被抓来了。”云彤生气地说。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黑鹰把她带走了。”少年人真诚地希望她离开。

    “带到哪里去了?”看出他没有骗她,云彤着急了。

    “不知道。只听说都护大人是被黑鹰逼迫,才准他带她离开都护府的。”少年说着神色一变。“他们来了,你坑阢起来!”

    云彤也听见外面传来此起彼落的吆喝声,看来那群追逐她的士兵转回来了。

    “躲?我才不躲呢!”云彤恨恨地说,看到墙边马车上放着不少爆竹。

    “这是干什么用的?”她问着走了过去。

    “今天是都护大人儿子的庆生日,本来说要放爆竹的,可现在”

    云彤不再说话,既然师姐没在这里,那她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而走之前,她得给这个该死的都护大人一点教训,算是替师姐报仇。

    “我不想连累你,你快离开!”她命令那个小马弁。

    但他不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你想阻止我?”她威胁地瞪着他。

    “不,我不会。”男孩吞咽着口水敬畏地注视着她。

    她不再理他,拉过两匹马,挑出几大串爆竹绑在马尾巴上,把牠们牵到月门边等着。当吵杂声越来越近时,她掏出打火石很快把马身上的爆竹点燃,再猛地往马背上击一掌,受惊的马就这么带着火光爆炸声冲入大院,冲向那群官兵。

    霎时间人喊马嘶爆竹响,整个都护府如同千军万马在激战一般。越来越多的官兵、衙役、差吏闻声涌入,更多的人慌乱地围着狂奔的马在院子里惊跑。

    在震天价响的爆竹声和惊喝声中,云彤并未忙着离开或掩蔽自己的行踪,而是跳到院子里兴高彩烈的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有些士兵发现了她,喊叫着向她扑来,可声音全都消失在爆竹里,而她则好整以暇地用作弄人的招数将他们一个个打得趴下哀号。

    不行,得来点大的。就在她寻思着如何将都护大人引来痛揍一番,替师姐报仇时,一个暗器打在她正想抓爆竹的手上。五指一麻,她吃了一惊,四下看看并无异常,而打了她的暗器是块小瓦片。

    知道有人暗中捣鬼,她气坏了,仍不动声色地再抓爆竹,并留神四周。

    这次,手腕再次被击。

    有人敢在暗中玩她!愤怒中,她一展‘彩霞舞’跃上屋顶最高处,立即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消失在前方高起的屋脊后。

    “哼,没人可以戏弄我后跑掉!”她一提气,发誓要追杀这个敢在她为师姐报仇时騒扰她的人。

    前头的白色身影时隐时现,始终与她保持着某种距离,甚至追到城外荒地时,那人如同会隐身术似地突然消失了踪影。

    跳上一个高高的土堆,她眺望着空旷的四野,不得不承认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很多,居然能眨眼间就脱出了她的视线。

    虽然明白那人以瓦击她,是想将她引出都护府,不像有害她之心,但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挑衅,云彤怎么想都不痛快。

    “死贼人,有种你出来跟姑娘比个高下,偷偷摸摸地算什么好汉!”她大声地骂,想激他现身,可是半晌也没有响应。

    凝神静听,除了萧瑟的风声和单调的驼铃、车轮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找不到自幼相伴的师姐,失去了发泄怒气的目标,她懊丧地跳下土堆,低垂着双肩往前走。可是脚步越走越沉重,心也越走越凄凉。

    再回都护府闹也没啥意思了,被黑鹰带走的师姐下落不明,被八煞夺去的赤霄宝剑未能夺回,杀害师傅和氓山叔叔的仇人所去无踪,现在,她该怎么办?

    一个个无解的愁绪困扰在她心头,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师姐,你在哪里?”她坐在路边落尽繁枝的枯树下,低声呼喊着,伤心的眼泪冲出眼眶,浸透了脸上的面纱。

    “师傅,氓山叔叔,呜呜我没用,宝剑没寻来,师姐被抓走了,呜呜,师姐啊,我该上哪儿去找你呢?死秃贼,烂心肝,都是你们害的,我要杀了你们,烧了你们!师姐啊,你快出来啦”

    呼喊着、呜咽着、咒骂着,她心中的担忧和愤怒不仅无法消除,反而带来更多的悲愁。最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泪水淹没,她毫无节制地号啕大哭起来。

    “师姐”

    “师姐”

    哭着、喊着,突然她怪异地发现自己的哭声有回音。空旷的荒原能有回音吗?她好奇地忍住泪,向空寂的四处张望,四野茫茫,无遮无挡,怎会有回音呢?她再试着哭喊几次,每次如此,她眼睛一眨,改变了策略。

    “师”一发声,她就停下。

    “师姐啊”那紧随她之后的声音自头顶而来。

    她循声望去,当即惊跳起来。

    在她身后这棵不怎么粗壮的树上,正半坐着个身着白衫,长相俊美,言语神态却很痞子样的男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午在石鼓镇坏她事的“老狐狸”!

    “该死的老狐狸,我就该知道又是你在捣鬼!”看着这个学她哭的男人,她立即明白用碎瓦片打她,将她引出都护府的人就是他。当即她忘了伤心,忘了哭泣,飞身上树,将心头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嘿,乖乖,我的名字是飞狐,不是老狐狸。”他避过她的攻击纠正道。

    “我才懒得管你叫什么,反正狐狸精喜欢的男人就是狐狸!”

    “这话不对,姑娘可不能坏了我飞狐大侠的名声喔。”他悠然地折断一根树枝轻拍慢推她的剑,气得云彤直咬牙。

    “呸,你的烂名声与我何干?你不该一再烦我!”云彤毫不手软的进攻。

    落光了叶子的秃树上两人跳跃着,比划着,可谁也沾不了谁的身,云彤的“彩霞舞”将一柄利剑幻化成数不清的剑影,把飞狐团团围住,可每次他都能轻松自如地脱身,毫发无伤地绕着她转,彷佛有意逗弄她似的。

    使尽绝招未能伤他,云彤再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她气红了双眼,跳下树。

    见她神情凄惨,飞狐也随她跳下来,还谦卑地对她抱拳行礼道歉。“姑娘别再哭,我认错了,还不行吗?”

    虽然不服气,但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对方,云彤也只得忍下,但仍抱怨道:“你就是错了,中午拦着我抓四煞,下午又阻挠我找师姐,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打搅我?”

    面对她气势汹汹的指责,飞狐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说:“乖乖,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中午若非我出手相救,你恐怕已经成了四煞手下的冤魂,之前若非我替你解围,现在都护府地牢里关着的人恐怕就是姑娘你了。”

    “你胡说!”云彤反驳,但随后纠正。“中午算你救了我,可后来”

    “后来怎样?后来同样是我救了你!”飞狐打断她,他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变得犀利。“你知道都护府内有多少兵马吗?我听说上午在大草场上发生的事了。想想看,你师姐在宽敞的草原上都未能逃脱,你以为自己真能在那个四面高墙内,逃脱大批府兵的追捕吗?”

    他说得不多,但云彤不笨,师傅和氓山叔叔过去就常说她行为太莽撞,这一年多跟随师姐寻仇,师姐也常告诫她遇事要冷静,如今看来,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可是我师姐”

    想到师姐,她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不少,因为与飞狐面对面,她不想失态,一把抓起已经湿透的面纱擦拭眼泪,哽咽地说:“黑鹰、是黑鹰带走了我师姐他会伤害她。”

    “如果你师姐是跟黑鹰在一起,那你没必要担心,他是好人,不会伤害她。”她的眼泪扯痛了飞狐的心,他眼里满怀怜惜地安慰她。“倒是你,不要再哭了,把面纱摘了吧。”

    “不!”云彤马上紧紧抓住被泪水浸湿的面纱,防备地看着他。“我不能摘下面纱,师姐说过绝对不可以摘下面纱的!”

    见她如此看重面纱,飞狐安抚道:“好吧,只要你觉得湿面纱很舒服就行。”

    “很舒服。”云彤喃喃地说,忽然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个总是面带笑容,似乎天底下没有让他烦恼的男人。

    看看寂静的荒原,飞狐对眼前这女孩实在不放心。“现在你想去哪儿?”

    这一问问到了云彤的痛处,看看天边的落日,她好彷徨,可是她不会放松对陌生人的警戒。“干嘛问?那和你没关系!”

    飞狐看着她,那双露在外面的大眼睛虽被泪水浸得更加清澈,也仍像他中午初见时闪动着机警的光芒,但却掩不住那让人心痛的迷茫,此刻的她像极了找不到家人又迷失了回家路的小孩。

    “天要黑了,你不能一直坐在这里。”他耐心劝导她。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她看看远处模糊的庭州城墙,语气冷淡地说。然而心里却忧虑着该如何去找户好人家投宿一夜?以往这都是师姐安排的,如今,师姐忽然不在了,她深感孤独无依,茫然失措更甚一年多前骤失师傅和氓山叔叔时。

    看出她很排斥自己,但飞狐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困境。“你跟我走吧。”

    “不!我不要跟男人走!”云彤的声音高亢,并戒备地盯着他,彷佛他突然成了长六个脑袋的怪物。“你我互不相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想不到勇敢莽撞的雪豹子竟害怕与男人独处,飞狐乐了。

    有趣的女孩!他知道自己就是在这一刻喜欢上了她,她正是他所需要的女人。可是现在,他得先获得她的信任。

    他微笑着改变了策略。“你要找你师姐吗?”

    “当然!”见他换了话题,而且笑容可疑,云彤像只嗅到危险的鹿,马上竖起了自卫的犄角,尖锐地回答。

    他轻拍膝盖,轻松地说:“那跟我走就对了。”

    “为什么?”大眼睛里写着不信。

    “因为我认识黑鹰,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他自信满满地说。

    “真的吗?”云彤迟疑了,这是个很大的诱饵,她无法不被吸引。

    “是的,我保证不会骗你。”

    面对他的保证,云彤仍有怀疑。“你相信我师姐真的跟他在一起吗?”

    “相信,因为我打听过了,都护大人原想害你师姐,是黑鹰说服都护大人放过你师姐的,因此,他一定会将她带在身边。”

    “黑鹰为何要帮我师姐?”

    “这个嘛,你得去问他。”

    云彤默然,事到如今她相信师姐真是被黑鹰带走了。可她不明白黑鹰为何要带走师姐?又把师姐带去了哪里?他真的不会伤害师姐吗?而她,能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跟他走吗?瞟了眼身边的男人,见他正以等待猎物入套的眼神看着她,她心里一沉。

    “不,我自己会去找黑鹰,不要你帮忙。”她坚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