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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和冬影谈过之后, 原先纷杂的心情倒是慢慢沉淀了下来,各种负面的情绪也被慢慢升起的勇气和执着取代。
静姝想, 今世母亲可以再孕,那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不可改变的,一切都在不同,不是吗?
让她这么早就发现了那场阴谋的踪迹,不就是让她及早应对,而不是最后被动挨打的?
这世, 她定不会如了她们的愿,还要扒了她们各种伪善的皮!
一夜无梦。
这一日他们到了京郊歇下之时,为免除不必要的烦扰, 陈二舅并未送信到京里白府。
翌日用了早膳, 陈二舅才慢腾腾的命人送了信去白府,然后陈二夫人陈家启幼惠以及原苓等人仍是留在了庄子上,只陈二舅套了个马车, 送了静姝慢慢的往京中赶去, 如此,到得京中白府,已是午后未时。
此时静姝的父亲白二老爷已经领了工部正五品郎中的职位, 因静姝回来的日期并没有提前通知, 这日他仍是如往常一般去了衙门当值, 并不在府中。
白府上午接了信,白老夫人的心腹嬷嬷花嬷嬷亲自在府外接了陈二舅静姝一行入府,一直领到了后院老太太院子的厅堂中, 陈二舅先是陪着静姝给白老夫人请了安,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被白三老爷领着去外面说话了。
静姝并没见到祖父白老太爷,白老太爷已从翰林位致仕,现在多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隐居,并不常出来见客。
陈二舅离开,白老夫人便唤了静姝上前,拉了她的手细看了一番就面露了慈祥,和蔼的笑道:“这几年没见,姝姐儿长大了,也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你这一回来竟就把一家子姐妹都给比下去了。”
白家人相貌并不出众,白二老爷在兄弟之间算是一个异数,生得不肖父亦不肖母,十分端正儒雅,一双桃花凤眼更是平添许多俊逸,静姝的眼睛形状其实便是遗传自父亲。
更何况静姝还承继了其母陈氏的媚丽娇艳,生得更是清丽出尘,容光逼人,浅笑时黑眸清澈柔软又隐隐仿似盛着流光,看人时那流光扫过人的心上,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而怦然心动不知所以。
就是静姝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是心性的转变,也可能是日日习武的缘故,或者捯饬原苓的那些方子捯饬多了,她现时和前世的模样都已经很有些不同,美得也越发灵动了些。
而白家女儿却多生得清秀端庄,细细的眼睛秀气的眉毛,特征明显,清秀有余却妩丽不足,和静姝显然没有什么可比性。
就是白静妘有些肖父比别的姐妹好看些,但也是端庄文雅的模样,并不会美得夺人眼球。
老夫人这话一出,众人心中如何想不知道,但笑容都仍是极为亲热,就有平日里很得宠的三房的姑娘白静妍靠在白老夫人身上,不依的撒娇道:“祖母这话说的,是不是五堂妹一回来,就都不疼我们姐妹了。”
白老夫人虽然性子古板较为苛刻,可到底年纪大了,加上向来偏疼三房小儿子,白静妍又嘴甜极会哄老人家,相较其他几个孙女,白老夫人就极偏宠白静妍,在她面前,连皱纹都浅了几分,面目慈爱了许多。
老夫人听言就揉揉她的脑袋,慈爱道:“你这爱娇的,你妹妹回来不过一日,祖母夸她一句,还不依上了。”
白静妍就咯咯笑了起来,道:“那倒不是,妹妹长得好,怎么夸都不过分,我们眼红不来的,可是祖母您疼爱我们的心可一分也不能少,这个才是顶顶重要的呢!”
白三夫人就在一旁笑着道:“老祖宗,您看您把这孩子给娇宠的,姝姐儿刚回京,就让她看笑话了。”
又接着道,“不过妍儿你可别不服,这蜀中自古就出美女,你二伯母当年在蜀中更是远近闻名的美貌,你五堂妹的相貌随了你二伯母,可不是就犹为出众,这真真是羡慕不来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冲淡了些先时的笑容,可能是想到当年白二老爷为了静姝的母亲拒绝了几门她帮他说的亲事,执意娶了陈氏吧。
她转了话题就语气有些淡了的问静姝道:“你母亲近来身体如何了?如何这一次就没有跟你一块儿上京?”
她垂了眼睛,手略过茶杯盖,慢慢道,“我记得旧年年尾我还让你父亲去了信,让她跟你们一块上京的,你们这次行程这般慢,我还以为是因为特别迁就你母亲身体的缘故。”
这却是上年的事了,白老夫人因着二儿子回京所“孝敬”的财物不满意,又对儿子递上来的“账簿”引发出怒气,然后迁怒到二儿媳陈氏身上,并觉得商家女多狡诈,怀疑陈氏肚子的真假,便要求二儿子写信让陈氏过完年胎稳之后就回京,要她在京中待产。
可白二老爷和陈氏多年感情甚笃,其他事情他会顺着母亲,这事关陈氏和腹中胎儿的安危,他却心中有些不肯。
尤其是他从蜀中出发前,小女儿泪水涟涟的求她在祖母面前周旋,务必不要让祖母误会母亲,更不能让祖母起了心思定要母亲孕中赴京,否则必然母亲和胎儿都会有危险,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她也必不会独活云云。
当时白二老爷还觉着女儿简直是魔怔了,怎么如此作想自己的祖母?半是哄慰半是训斥了一番,但到底应诺了她必不会发生此事。
所以当白老夫人提出让妻子带孕赴京的时候,他委实是吓了一跳,不敢相信母亲竟真的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他从蜀中过来,这一路山山水水,自是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妻子身孕得来不易,如何能冒此危险?
但白二老爷多年来也是顺从惯了母亲,并不敢反驳,只去了封信去蜀中,把原委诉说了一番,又让岳母亲自回了一封信,道是神医说了,妻子的身体不宜远行,一来二去,事情便也拖下了。
且说静姝听了白老夫人的话心中吃了一惊,她却是不知道上年祖母竟然让父亲去信给母亲,让母亲带孕上京!
静姝放在膝上的小手不禁掐了掐,祖母,果然是丝毫不怜惜母亲的,甚至都未必在乎母亲肚子中的孩子!
静姝抿了抿唇,硬是挤出了些孱弱的笑容怯生生答道:“母亲,母亲她因着之前生孙女的时候损了身子,一直未能好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实在凶险,反应也着实有点大,很是辛苦,原神医千叮咛万嘱咐道是母亲不可舟车劳顿,否则胎儿必不能保,所以上京来是万万不行的。”
说着似忍不住滴下了泪来,拭了拭泪,吸了吸鼻子,这才继续道,“孙女启程赴京的时候,母亲已经受了原夫人的邀请,住进了蜀王府的别院,由原夫人帮忙调理着身体,希望生产时能顺利些。”
白老夫人对前面的话心中不屑,后面听到蜀王府三个字却是一愣,不由问道:“蜀王府的别院?这和蜀王府有什么关系?”
静姝便柔声细语答道:“祖母您有所不知,原神医和原夫人便是蜀王妃从北地请来的客人,一直就住在王府别院中。母亲此次能寻得神医诊治,还都是托了蜀王妃的福,由王妃娘娘牵线,原神医才肯出手帮母亲诊治的。”
白老夫人听完拧眉,儿媳妇陈氏不过是一商户女,如何就和蜀王府的王妃娘娘搭上了关系?
她仔细观察静姝的表情,眼圈红红,柔软乖巧,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个孙女不过刚刚虚龄十五,这么些年听蓝嬷嬷来信也说这孩子老实乖巧柔顺,并不是会耍什么滑头的。
她心中疑惑,暗自决定此事回头必要查问清楚,只是此时对着孙女,以及一众的白府众人,便不好再继续深问。
她想到蓝嬷嬷,便先就把这有关蜀王妃的疑虑给摁了下去了,转而问静姝道:“说起蓝嬷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你父亲那边说,阿蓝竟然偷你房中的东西,还疏于照顾你,令你生病?”
“阿蓝是自幼就服侍我的,跟在我身边多年,也曾照顾过你大哥大姐,从来也没听说过偷东西或者疏于照顾主子的,怎么就突然爆出这事,还给杖毙了?”
静姝早熟知白老夫人的性子,知她对自己并无多少祖孙之情,只是她记得前世时白老夫人还只是对她冷淡严肃些,偶尔也会挂着慈爱的面具做做样子,不想今世竟然她甫一回京,几年未见竟就是这般一件事一件事试探责问于她。
想来大约是被今年她们这一房“孝敬”不足以及“账簿”一事给气狠了,对她们这一房意见颇大。
静姝垂了眼,低低略带了些仓惶的语气就道:“这事大抵也是怪不上蓝嬷嬷的,都是嬷嬷的小儿子混账,在外面赌钱放了高利贷,逼得嬷嬷铤而走险,犯了大错。至于疏忽一事,其实也是因为嬷嬷因着小儿子不争气成日里分心,这才有所疏漏。如若,如若不是那些事,嬷嬷向来尽心,如何会犯大错?”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父亲都已经责了嬷嬷一家,祖母您老人家就不要再为此事生气了,没得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又是嬷嬷之过,嬷嬷她,她必也是不想的。”
静姝说着又煞有介事的红了眼圈,简直让人觉得这小姑娘真是被娇养坏了,也太容易糊弄了,身边这样的嬷嬷做了那些个事,她竟然还觉得嬷嬷本身没有错,都是别人连累了她……
可白老夫人看着她这个样子却没法生出半分怜爱之心,她活了大半辈子,掌控白家内宅大半辈子,自己的话就被面前这个“软弱怂包”样的孙女硬是给软软的堵了回来,想拿捏一下都不行,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着实让她心里愈发的憋了火气。
白老夫人看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孙女,想着她这一系列的应答,一时之间却是判断不出个真假来,心中也因此愈发不喜静姝。
她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向来不喜不顺着自己不逢迎着自己的人,这个孙女,不管是真愚钝没颜色还是满腹心机,都有些惹了她的眼,生了她的厌。
果然不是自己身边养的,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