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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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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久以来,北方的畜牧业一直比南方发达,南方的纺织业也总是使北方望尘莫及,在经济条件与自然环境上,南北方有着明显的大不同。

    北方人务实而劳动,南方人富庶而繁华。

    生活上虽然不同,但人性其实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苗堡主,我很希望能跟你做生意,但是你提出的价格跟张家牧场比较起来,每匹马贵了三两,这实在是差太多了。”林员外语气有些为难,看着对面年轻人的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坐在林员外面前的男子相当年轻,他是北方“驿家堡”之主--苗回。一身白衣儒生打扮,看起来知书达礼、举止得宜,身形没有北方人高大,反而似南方人那般文质彬彬,相貌虽略嫌秀气,却是相当英俊的。

    林员外的话让他露出一抹微笑。

    “林员外,驿家堡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一分钱一分货,跟你往来也有好几年了,驿家堡的诚信原则你应该明白,如果可以便宜做交易,我当然乐意提供你便宜的价格,这样你买得开心,我们卖得也高兴。其实我们两家往来这些年的默契,我还给你打了折扣,这样的价格,已经是我们所能降的最极限了。”苗回态度诚恳,言词不卑不亢。

    “这样啊”林员外垂下眼,说了半天,驿家堡就是不打算降价嘛!

    “如果张家牧场所提供的马匹能符合林员外的要求,价格便宜,员外打算和张家购买,我也不能说什么,只希望员外能审慎考虑,毕竟买了马之后,你要作为运送或代步的工具,或者转卖到南方配种,这些马匹都得要品质有保证才行。”苗回顿了顿语气,神情转为轻松,自嘲地笑道:“瞧我实在是多此一举,员外是老行家了,这些事你一定比我更明白,哪还需要我提醒呢?”

    “是这样吗?”林员外听得笑呵呵。

    好听话没有人不喜欢听,但要说得有技巧,不让人觉得是刻意在吹捧,而苗回显然掌握住了其中的重点。

    “当然是这样。”苗回的表情转为诚恳。“虽然我对做生意很有兴趣,但我毕竟才刚接手驿家堡的买卖,还有很多事要学习;当然,这也要大家肯相信我,相信驿家堡做生意一贯的诚信互惠,做生意,是希望彼此都能享受获利的成果,而不是任何不愉快的结果,你说是不是?”

    “说得好。”林员外很赞同他的话,表情也转成敬重。“本来我还不相信曹管家的话,现在和你谈过话后,我终于知道曹管家为什么那么推崇你,愿意尽全力辅助你了,你的确不简单。”

    虽然年轻,却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气息,也不因为驿家堡在北方名声大就自以为了不起,他谦和、恭让,但该坚持的原则却不轻易动摇,待人有礼、尊敬长辈,这些特质实在让人很难不喜欢他。

    比起张员外的儿子那副轻佻、没定性的举止,认为张家的价格低,不跟他做生意的人就是笨蛋的表现,林员外肯定自己欣赏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实实在在,脚踏实地,这个年轻人有前途!

    “苗堡主,我决定跟你做这笔生意,你应该有把契约带来吧?”

    “当然有,在这里。”苗回拿出买卖契约,一式两份,让林员外签名,盖印,一人收执一份。“下个月初五,我会准时派人把员外要的马匹送来,到时候再麻烦员外点收。”

    “这是应该的。”谈成了生意,也算解决心上一件事,林员外的表情马上变得轻松起来“苗堡主看来很年轻,不知道今年贵庚?”

    “不瞒林员外,我刚届弱冠。”他低着头回答,其实有点心虚。

    “弱冠啊,真是看不出来。”苗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二十岁,或许是因为他个子不够高,长相也太秀气的关系“苗堡主应该不是北方人吧?”

    “家母是南方人,我在外表上比较肖似家母。”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么,苗堡主有婚配了吗?”

    “还没有。”苗回回道,见林员外面色一喜,他又接着说:“目前我只想好好经营驿家堡的事业,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从林员外问的问题,苗回已经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了。想做媒?他可没兴趣。

    “苗堡主这么说就不对了。所谓成家立业,便是先成家,而后才能全心在事业上有所发展,所以苗堡主应该尽快找到一名贤内肋,帮你打理家中事务,这样你才能全心在外面发展生意呀。”

    “谢谢林员外的关心,苗回心领了。堡内大小事务有曹管家在,应该不用我操心。”苗回笑着回绝,然后站了起来。“打搅多时,我也该告辞了。若员外还有什么事,尽可派人通知我,若想找个伴喝酒,也欢迎到驿家堡作客,相信曹管家会很高兴能招待你。”

    “咦,这个你也知道?”林员外和曹管家认识多年,交情算是不错,有空的时候还会相约一同品酒。

    “曹管家对员外品酒的功力赞不绝口,我当然也听过一些,只是我不谙品酒,不能相陪,这点还希望员外多包涵。”苗回笑着道。

    在谈生意之前,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彻底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生意才会好谈。

    “说这什么话,个人喜好不同,哪有什么包不包涵的。”除了在生意上有些斤斤计较外,林员外不失为一个爽朗的人,所以苗回才敢这么说,当然林员外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内。

    要是遇到一个蛮横嗜酒的,苗回才不会这么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么林员外,我不多打搅,就此告辞。”

    “好吧。”反正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不愁没机会谈生意以外的事,林员外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到这里就好,员外请留步,谢谢你的招待。”苗回回头再次向他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要的那批马还麻烦多费心。”说完,林员外命下人牵来苗回的坐骑。

    “这是应该的。”苗回拱手告辞,翻身上马,缓缓离开。

    林员外则是若有所思地返回厅里。

    驿家堡在北方已有十年,虽然有名,却还算不上顶尖,在这之前,一直都是由曹管家负责对外的买卖,现在堡主却突然露面,并且年纪这么轻。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苗回给林员外的感觉却相当深刻。他有预感,这个年轻人对生意的企图绝对不像外表那么温和,也许北方的马市,将来会是驿家堡的天下了。

    --

    顺利谈成生意,苗回骑着马回到下榻的客栈。

    这是这个月由他谈成的第五桩买卖,表示“苗回”这两个字渐渐能代表驿家堡,然而他很明白,这只是开始。

    他要完全接手驿家堡,更要将驿家堡的商业领域拓展成北方之冠,而现在距离这个目标还很遥远。

    回到客栈,他先将契约重誊一份,然后将正本以不透水的油布包好,请人送回驿家堡交给曹管家,再将誊好的副本收到包袱里,接着下楼准备找店小二用晚膳。

    没想到店小二正在挨骂。

    “可恶的林员外!可恶的驿家堡!”一名富家公子气呼呼的嚷道。

    “少爷,别生气,没有必要为了林员外的事气成这样”围在他身边的手下劝道“他不跟少爷傲生意,是他的损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生气太划不来了,少爷还是先用膳吧。”

    “哼!”听了手下的劝,那名富家公子--张大权开始动筷子,但才吃一口,就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呸!你们这是什么客栈?煮的这算是什么食物?难吃死了!马上换一盘来!”

    “客倌,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菜”店小二嗫嚅地解释。

    “这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菜?”张大权一听,暴怒的用力拍桌。“这算什么最好的菜!这家客栈干脆不要开算了,来人,砸烂它!”

    “是,少爷。”一群手下马上动手。

    “不要--”店小二来不及阻止,眼看桌子被掀翻,椅子被踹倒,桌上的杯盘全摔在地上。

    “滚开!”甩开店小二,张大权一脚踩在椅子上,满意地看着手下砸桌摔椅的。

    他们的争执吓走其他的客人,店小二被摔得头昏脑胀,赶紧爬起来想阻止,但根本阻止不了这群闹事的客人。

    “客倌,请你手下留情,不要再砸了”店小二跑来跑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桌椅一张张被砸烂。

    苗回实在看不下去了。

    “住手!”

    踩在椅子上嚣张大笑的张大权闻声马上回头。

    “我还以为是谁敢管本少爷的闲事,原来是个矮冬瓜。”他嗤笑道。

    苗回不理会他一脸的轻蔑表情“叫你的手下住手,并且赔偿客栈的损失,然后马上离开这里。”

    张大权冷笑一声“敢命令我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死了,一个还没出生,而你,我看是欠教训!”

    话声方落,他一拳挥出去,苗回及时退后闪过那一击。

    “客倌,你别管这事,还是快走吧!”瞧他一副文弱的模样,店小二担心他会受到波及,连忙挡在他面前并劝道。

    但是苗回既然管了,就不会只管一半。

    “小二,你去找官府的人来,说这里有人闹事。”

    “可是你”“快去。”

    “好。”店小二转身往外跑。

    “抓住他!”

    张大权一下令,他那群手下马上动作,将店小二捉了起来。

    他这才这近苗回“想叫官府的人来,你作梦!”

    一拳再度挥出,苗回闪避不及,被打中右肩,他狼狈退开,另一记铁拳又到,他被打得跌到角落的桌子上,撞翻了杯盘。

    “噢!”他闷哼一声,紧咬下唇。

    桌上的茶水饭菜被撞翻,坐在位子上的男人眉头微皱。

    “原来是只软脚虾,这样还想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本少爷今天就教会你,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本事就不要管闲事!”张大权追过去,准备再一拳打中那张漂亮的俊脸。

    但是这回他的拳头却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仔细一看,让那只拳头停住的,居然是一双筷子!

    只见张大权那只欲打人的拳头,手腕处被人用一双筷子夹住,对方劲道甚强,张大权怎么也挣脱不开。

    男人从位子上站起身,手腕微转,张大权马上哀哀叫痛。

    “你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张家牧场的大少爷,你还不快点放开我!”

    张家牧场?大少爷?

    久远的不堪回忆令男人眼神一闪,握筷的手蓦然使力。

    “啊轻点,轻点!”张大权的手腕被筷子夹住扭转,痛得差点站不住身。

    “还要再打吗?”男人沉声问道。

    “我”瞥见男人冷酷的表情,张大权马上没了气焰。“不不要了”

    “还要再砸吗?”

    “不不要了”

    “放了店小二,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

    “这。”

    “嗯?”男人手指微一用力。

    “啊!好好我拿、我拿”呜张大权的眼泪差点飙出来,嚣张的大少爷变成瘪三,急忙把身上的银两全部掏出来。

    “马上滚!”男人筷子一甩,张大权跟着被甩开,幸好手下及时扶住他,不然铁定会摔得四脚朝天。

    “你你竟敢”张大权还想骂人。

    “滚!”男人沉声一喝。

    “快扶我回去。”知道对方不好惹,张大权不敢再多说,马上走人。

    真是一出无聊的闹剧,男人眼里闪过厌烦。十几年过去了,张家人还是专做一些仗势欺人的事,真是无可救葯。

    他看向店小二问:“还有客房吗?”

    “呃,有,请--”店小二本来想带路,但想到刚刚那名受伤的客人,他马上说:“可不可以请您稍等一下,我先扶那位客倌回房?”

    男人转过身,瞥了站不直身的苗回一眼,点点头。

    “你去吧。”

    “谢谢客倌。”店小二马上上前扶起苗回。

    “谢谢。”苗回朝他拱了下手,看着他的脸,突然有种熟悉感。“今晚你的住宿费,请由我来付,算是答谢你的援助之情。”

    “不必。”男人没多看他,冷淡地走开。

    苗回也不多说,只是交代店小二别收他的钱,然后在店小二的搀扶下回客房,临上楼之前,再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

    他的冷淡好像一个人